白小山：良心未泯的伪排长
【引题】：“……（1945年）8月12日上午，大多数日本人已逃离县城，伪警备军三团速射炮连连长白孝山（一说白晓山）带人在城内宣布戒严，有一个日本在乡军人穿上军装在街道上巡逻，放火烧毁了伪兴西行署、伪县公署和伪官吏消费组及伪满生活必需品株式会社的房舍……”以上这段文字来自本刊今年5月份的《苏军挺进赤峰》。
日前，本报记者在查阅档案资料时，偶尔发现，文中的“白孝山”其实叫“白小山”，而且还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物……
良心未泯
在上个世纪初的内蒙古卓索图盟喀喇沁中旗，也就是今天的宁城县，出了一个国民党的大官。他就是曾任国民党内蒙古党务特派员、国民政府委员、蒙藏委员会委员的白云梯。
白云梯，字巨川，蒙古族，出生于1894年。
1911年，白云梯入北京国文专修馆，1912年入北京蒙藏学校法治经济科就读。1918年8月，他到广东参加孙中山召开的非常国会，跟随孙中山从事国民革命活动。1924年1月，白云梯参加了中国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当选为中央候补执行委员。11月，随同孙中山北上，奉命在内蒙古开展国民党党务活动，同时积极筹组内蒙古人民革命党。1925年10月，白云梯出席内蒙古人民革命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当选为中央委员会委员长。1926年底，接任内蒙古人民革命军总司令。
本文的这个主人公白小山管白云梯叫二叔。
1936年10月26日，白小山从伪兴安军校毕业并于第二年参与了日寇发动的“华北事变”。
华北事变是指1935年日本帝国主义企图把华北从中国分离出去而制造的一系列侵略事件，包括“河北事件”、“张北事件”及《秦土协定》；“华北五省自治运动”及“冀察政务委员会”。这些事件基本上发生在华北地区，故称“华北事变”。
白家在当地是个殷实的大户人家，白小山自幼接受的是孔孟之道,在“学而优则仕”的影响下,求学于王爷庙（现乌兰浩特）的伪兴安军校。但因从小接受了中国的传统教育，一些武侠小说中“杀富济贫”的思想对白小山的影响也很大，他还没有完全丧失一个中国人的天良。因此，在为日寇服务的8年时间里,白小山的内心是矛盾的，甚至是非常痛苦的！
怎么办?
1937年8月份,白小山被编入了以伪靖安军和伪第五军教导队(旅)组成的混合部队,到伪丰宁县与伪察哈尔省赤城县交界的长城沿线黑达营子一带驻防。此时，驻屯赤城县龙门索的抗日武装派出了许多侦察兵，经过乔装打扮混进白小山所在的伪军里，通过为他们铡草喂马、做饭挑水等方式进行了广泛而细致的侦察活动。探清军情后，这支抗日武装发动了突然袭击，伪靖安军司令藤井少将和伪第五教导队长朱家训少将当场被击毙。白小山所在的连为掩护伪靖安军炮兵部队绕道而行,因迟到数日而躲过此劫。
不久，这支抗日的中国军队再次派出3名便衣侦察兵，伪军吸取了教训,将其捕获。日本连长让白小山把这3个俘虏带到山涧里杀掉。白小山乘夜色向空中放了几枪，放走了这3个中国军人。
1938年5、6月间,白小山率一个伪兵排驻防在北京市密云县石匣镇。伪兴安骑兵五团在一个姓秦的团长和日本人德永少佐的指挥下，路过这个镇时，因坏人告密，日本宪兵将公开身份为石匣镇镇长和分驻所所长的两位八路军地下工作者逮捕,准备到城外处决。白小山在近百名百姓的请求下,到秦团长和德永少佐处费尽唇舌,将那两位八路军地下工作者从日本人的枪口下救了出来。
1942年4月至8月份，白小山先后三次在日本人高本营长的指挥下到怀柔县渤海所驻防。那里的百姓抗日情绪非常高，经常偷偷地为解放区输送各种物资。对此，白小山从来没有以驻防部队副官的身份加以阻挠，而是想方设法地给以方便与支持。因此，当地人对他非常信任。有一次，白小山带着伪军到渤海所六渡河，天晚时想回镇里，他们害怕被八路军俘虏了。对此，一个姓张的乡长告诉白小山：“抓去怕什么，我们一保就能放回来。”因为白小山从不隐瞒自己的政冶观点,所以张乡长才能暴露自己在八路军面前说话算数的身份。
从以上这几件事儿不难看出，白小山还是一个良心未泯的中国人。但真正决定其命运的却是接下来的这次日本之行。
只待时机
1943年4至8月间,白小山被派往日本东京学习。
到日后,驻日大使馆武官室命令包括白小山在内的董连铭、张侠、陆振魁、额尔敦仓等5人住在东光书院,学习在二松学舍专门学校。东光书院院长村上德太郎让这5个中国人给他扫地,擦厕所，每天早上还叫他们坐禅念经。这5个中国人不堪日本的奴役和教化，联名提出了抗议，还写了退院书。村上见到这封信后大发雷霆,以院规的名义用戒尺体罚白小山等5人,还在夜间11点钟把他们赶出院门外,并派来1名日本便衣特务进行监视，不准随便行动。无奈,这5个中国人只好露宿在日本的大街上。天亮后,村上又跑到日本陆军省参谋本部大东亚省以及驻日武官室控告白小山等人是反满抗日分子,是特务间谍。驻日武官刘牧禅少将当即将白小山等5人叫到武官室，除了痛斥一顿而外,还命令他们说：“除上二松学舍专门学习外，静坐旅馆反省,不准出外逛街看电影,等候军事部（伪国防部）的处理。”
一个月后，白小山等5人尽管回到了原住地，但日本警视厅派来便衣特务住在他们房间的对门，时刻监视着他们的行动,尾随盯梢,还私下查看了白小山的书籍、笔记本等。对此，村上德太郎以为得胜,更加变本加厉地压制这几个中国人。
白小山不堪忍受这种欺压和污辱,放弃了每月本俸加修学金(津贴)300元（合当时白面3000斤、白布3000尺)的待遇，以有病为借口，毅然返回祖国。
从那时开始,白小山认清了日本侵略者的本性,决心寻找机会发动武装起义，投靠共产党。
1944年3月份,白小山被调到林西,先后担任了48团团副和连长等职。在担任速射炮连长时，掌握到实际兵权的白小山开始积极筹备组织武装起义。他利用1年多的时间，找到了政治观点相同、条件合适（无妻儿牵连是主要的）的3名战友：速射炮连的排长宁万祥(蒙古名布仁图），第二连的两个排长田仓和李凤朝。他们在林西西山兵营和第二连部先后召开了4、5次会议，讨论起义计划，打算投奔热河省南部的解放区。
这时，田仓认为应当先与共产党八路军取得联系再进行起义才是最妥当的。又经讨论,大家一致同意了这一建议，停止了立即武装起义的计划，把工作重点放在寻找共产党八路军地下工作者上。但是，事情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尽管费了好大的力量，也没能与共产党取得联系。
正在这时，通辽伪第九军管区司令部发来电令，命白小山带队到开鲁驻防。白小山等4人凑在一起一核计，决定在开赴开鲁的途中和林东国兵教育队合并后举行兵变,投奔热河解放区。
但这次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1945年8月8日就到了！
弃暗投明
1945年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
第二天，在林西就已能听到苏军的炮声了。这一天的下午，在日军“决一死战”的命令下，白小山率队撤到林西西山，准备就地起义,投靠苏军或蒙古人民军。
天亮后，日本副官志贺少校派人催促白小山率部到林西南山集合。对此，白小山搪塞道：“好吧,你们先去,我们随后就到。”不久，日本人又派军需官陈某某（起义后任林西南门外小学教员)前来下达命令。这一次，白小山直截了当地告诉陈：“我不去了,准备起义投靠苏军了。”陈说:“我也和你一起起义投靠苏军吧。”又过了一会儿，日军第三次派上尉副官吉林台前来调动白小山,白小山向吉林台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后,吉林台也表示愿意跟白小山一起起义。
遭到白小山的三次拒绝后，日本人绝望了,命令主管兵器的拉喜团副将设在林西居民区内的炮弹库炸掉。拉喜不愿意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找到白小山，表示愿意随起义部队投靠苏军。
1945年8月10日上午，白小山带领他的起义队伍返回林西城,维持城内秩序。进城后，他找到原林西街长马得青，表达了打算投诚苏军的意图，让马从中予以介绍。
马得青是冬不冷人，后任林西县政府秘书。
当日下午5点钟，苏军开进林西城。
在白小山的授意之下，宁万祥和一个叫贺什格图(阿鲁科尔沁旗人)的新兵找到了一个苏军的指挥官。这个苏军指挥官在得知他们的来意后，告诉贺什格图:“你回去对你们连长说,你们起义我们欢迎,但不知是真是假,无据可证,只好将这位军官做人质抵押,大部队明日前来,否则以诈降枪决。”贺什格图返回时,夜色已深,一时迷路,独宿山间。第二天，他找到白小山，汇报了情况。白小山对苏军的要求表示理解，命令他的兵们扯去伪军帽徽、领章和肩章，退出枪膛里的子弹。
11日上午9时，白小山带着队伍行至南河滩时，有一位苏军少校骑着宁万祥的马迎面而来。他来到白小山的跟前，示意部队停止前进，放下武器。白小山服从苏军的指令，部队放下武器后，回到城里原住兵营休整待命。在此期间，白小山几次找到苏军指挥部，请求归还枪枝、马匹等作战物资，以便协助苏军清除残存的日伪势力。一个苏军高级军官接见了白小山，他伸出拇指说了一声“生高”（好），认为这次起义是壮举。答应了白小山的请求，归还了所需要的枪枝弹药和马匹，编制并武装了一支自命为“蒙古人民革命军”的特殊部队，在八路军未到来前，在林西县、巴林右旗和翁牛特旗等三个旗县打击日伪残余。有一日，白小山率部正在行军，有群众举报说林西东边约40华里的周家大院附近有日军窝藏着。白小山带人前往，消灭了负隅顽抗的日本鬼子。交战中，有一名战士负伤，是在苏军医院治愈的。
白小山返回林西后，苏军城防司令奥列柯夫将他找去，表示“贵国政府至今未到，若来时我们如实反映你们起义的壮举，给你们介绍工作。但是贵国政府近期内不可能到来，所以你们暂时回家待命”并为每个起义者颁发一份俄文证书。
白小山让北部地区的士兵就地回家，把热河省的带到赤峰。在赤峰，白小山又见到了那个在林西接待他们的那位苏军指挥官，他很热情地为白小山等人安排了食宿的地方。数日后，苏军调配了一一节火车车厢，让家在平泉、宁城、凌源、喀左和隆化等地的起义士兵在家乡附近车站下车。苏军司令部给了白小山两个星期的假，让他回家控亲。假期满，白小山回到了赤峰苏军司令部，苏军将他介绍到赤峰县人民政府和热中军分区，同司令员宋诚、专员陈庚、县长张立文等党政领导生活在一起，白天到苏军司令部工作，晚上回县政府住宿。
此时，王逸伦受命开辟热北地区，白小山在苏军的介绍下参加了八路军，同时被委任为热北军分区第六支队队长。
立场坚定
1945年光复后，在一段时期内，林东的和子章曾多次和人民军队发生摩擦，袭击了林西的2、4、5区政府，绑架了李涛和张治忠区长。根据共产党的民族政策，为了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武装冲突，热北军分区司令员喻楚杰、政委王逸伦派白小山与和子章进行和谈。白小山带着一名叫李小四的小战士刚进大板境内，就被巴林左旗大板镇博云图（土改时镇压）的部队缴了枪和马，博云图领着白小山来到了巴林右旗榆树林子，见到了和子章。和子章很不客气，提出只和王逸伦本人进行谈判。在返回途中，白小山遭遇到了和子章部下桑杰大队长率二十几名部下的追杀，只因路途相差，才幸运脱险。事后，共产党派林西县苏雷县长与和子章谈判，谈判的结果是暂维持现界，释放张、李两同志，听候上级机关的指示再作最后决定。
1945年10月，王逸伦司令员和张焕然政委指派白小山和林西县办事处主任卜汝英、张治忠、李涛和一个姓董的同志首批到林西县开展建立政权工作。就在这时，林西境内有一股土匪扰乱。白小山在王、张两位首长的允许下，单身独骑深入到以姚占山（土匪报号银龙）为首的土匪绺子里，说明了共产党八路军的政策，给热北地区扫除了一股祸害。
1945年末，白小山跟政治部主任邱仁华公出到赤峰，回家过了春节。
此时，国、共两党关系已极为紧张。宁城县已被国民党土匪部队大明字占据，汐子站出没着以王中立为头子的一小股地主武装，白小山的家乡柏林营子被汐子伪村长陈海珊所控制。为了扩大共产党八路军的影响，白小山不顾复杂的政治背景，宣传共产党八路军的政治主张。白小山的举动引起了陈海珊的不满，扬言要对其下毒手，多亏老邻居陈万一知道此事后，劝说陈海珊不要把事儿做绝了。与此同时，陈万一也对白小山说：“节期已过，赶快走吧，以免发生不当之事。”就在这时，国民党常委、国府委员白云梯被国民党任命为内蒙古宣抚使，活动在北平、沈阳、锦州、绥远等地。白云梯的养子白晓楼借机邀白小山同往北平，挨靠白云梯。
面对亲人的召唤，白小山最终还是返回林西，继续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