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中毒的文学青年,都奋斗成了贫困户
01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据说是文学的黄金时代。
读完王蒙的《青春万岁》,我也会喊“乌拉”了。
铁凝的《没有纽扣的红衬衫》出来,我们也买来红衬衫,不扣扣子,觉得很拉风。
男女朋友见面了,朗诵几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就觉得人生看的很透,世界很无奈,还是多多结交灵魂上的朋友好。
祖国百废俱兴,紫藤萝的瀑布沐浴着文学爱好者。
贺年片上写几句朦胧诗,或者摘录几句哲理的话,让对方觉得你马上高人一等了,自己也觉得骑着雅马哈跑,好有范。
我在《华商时报》的中缝写了不到100字的征友广告,里面有类似热爱文学之类的话,几天后,就收到了榆林,蒲城许多异性朋友的来信。
可惜,那时候我已经有了对象,要不然,我们会继续热乎下去。
那些年,热爱文学,不关风月。
那些年,疯狂写作,忍受着午夜凌迟之苦。
那些年,以梦的钥匙敲打着梦的墙壁。
那些年,除了文学可以支撑着一个人走路,可以当饭吃,其余的一切都是纸老虎。
在贫瘠的土壤上,收获着微薄的希望。
在寂寞的泪水里,种下更寂寞的泪。
在晨曦的邮筒里,眸子开始变绿。
02
自媒体时代的来临,给文学的创作和发表,带来了许多惊喜和困惑。
《花千骨》的作者果果,和我在一个文学影视群里聊天。
半年后,这本书横空出世,拍成电视剧后,更是让许多粉丝们一路惊呼,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她是年轻的寂寞的写手,一直不被那些所谓的官方(作协)看好。
我要说的是,文学的水泥桥上走过来了一群文傻子,写几句“白云啊,你真白。像棉花一样白,像白人的白嘴唇”这样的诗歌,也能发出去,并且轰动文坛。
那些中毒多年的文学青年,如今多数已经有了白发。
但是,痴心不改,把文学当做毕生追求的情人。在这条路上,依然蹒跚而行。
03
陕西的丹凤县,据说是全国文傻子最爱扎堆一游的地方,就相当于马尔克斯的马孔多小镇,非常“文”名。
丹凤县走出了一个大作家贾平凹。于是,他的屁股后面跟了一帮子摇旗呐喊者,和一帮子追梦人。
大家都拿贾平凹当商洛山,当做秦岭,觉得他能翻过去,别人也能登上山顶。
在农村,他就是一条狮子狗,在前面叫唤,后面也可以引来一群的哈巴狗,土狗,猎狗的。
湖南有一个叫雷谏声的农民作家,他把自己的网名改为“醉佛贾平凹”,又费心费力地出了一本书《反腐在路上》,上下集150多万字。背了书,又在丹凤县城买了一布袋蒸馍,来拜访贾平凹这个大神了。
丹凤县城一下子多了许多文傻子,甚至是文疯子。
东河有个农民,八十多岁了还在修改自己的文字,希望在临死前把书出版。或者让贾平凹写一个序,题一个书名,就闭上毛眼眼了。
北山沟的,走出了另外一个文疯子——张嘴就是快板,闭口就是贾平凹的老师,整天上访,诉说一肚子的怨气。
离县城西去15里路,有一位叫凌子的女作者,终身未嫁,每天不停地写作。
市委宣传部的领导对她说,你好好写,争取写一部长篇,一举成名。为了这句鼓励,她成了贫困户。
在领导的眼里,丹凤县城出了贾平凹,“全国人民奔四忆,不蒸馒头蒸(争)口气”了。
如果再出一个像余秀华这样的“穿过整个城市去睡你”,这个县城就有了光亮。
作为伯乐,发现一匹千里马是多大的荣耀!
04
文学能当饭吃吗?
不能。充其量只是一包方便面。口渴了,还得喝水。
好多同学,甚至一些网友和我见面的第一句话是,丹凤晒晒,你发表了那么多作品,一定挣成了百万元户吧?这顿饭,你必须掏钱。
我惶恐的摇头,“没,一分钱都没有。哥哥还在喝西北风的路上。”
他们投下蔑视的目光,表示我长大了,学会了说谎。
这是隔着一层了,没法点透。
更隔的是,文傻子们以为在报刊上发了几个豆腐块,在杂志上种了那么一地两地的红薯,就沾沾自喜,就以为踏进了文学的殿堂。就以为自己的身上,有了龙的鳞片了,有了凤凰的羽毛了。
我一再说,文学是很神圣的事。我没有玩文字,只是溅了文学亲戚的泥水。我也是个文傻子。
如此而已。
这句话说出来,那些批驳者,能用十倍的炸弹归还于我。我没有任何辩解的口舌。
05
有时候,看街道上的匆忙走路的人们,在为前程奔波,在努力的工作,辛苦的赚奶水费。
而我们这帮子文学爱好者,却买了厚厚的书在啃,在爬。
没有发表文字,就继续努力,总以为有回光返照的一天。像莫言一样,拿个啥大奖回来。
事实上,像莫言那样的人,屈指可数。八十年代的那些驰骋风云的作家们,多数已经不再写作。
他们开始经商,以商养文。贾平凹先生也隔一段时间,写几幅字,卖字。一幅字动辄就是数万元,数十万元。这些,你能比嘛?不能。
文学正在走向边缘化,文学的教化功能正在衰退。
全民进入了娱乐时代。抖音上随便的一个搞笑视频,阅读量都是以“万”作单位。
今天这个红了,明天那个火了。
只有默默地写文字的人还像一只蝉,在柳树条上吸吮,放开了喉咙抒情。
一些人见我在网络写了三两篇文字,喊我老师,让我修改他的文字。
我总是说,别叫我老师。老师都在赚补课费呢。
你为啥不能干点别的,偏偏爱好了文学呢?
我希望肯听劝说的人,别吊死在文学这棵歪脖子树上。
有理想,就扔掉笔杆子,让腰包鼓起来,才是正事。
06
文学圈子就是个是非圈。是一个相互吹捧,相互倾轧,拉帮结派,吃喝串门的大杂院。
不管有没有文学功底,有没有灵性,会不会写字的人,都想闯进来。你需要证明自己,掏钱呀,就有卖证书的人。
xxx是你的表哥的姨夫的前任邻居的老师,你有了这层亲戚关系,那个大赛的,拿个啥奖,非你莫属。
反正,你就是一个皮影,别人提着你的脖子、腿,你就动作一下得了。
文傻子要提高自己,就要听文学讲座,听专家的说唱念打。
说白了,这就是害人。
中国不可能有第二个莫言站出来的。
文学的春风,只会吹拂在极少数人身上。
07
文学究竟带给人了多大的影响,我以四十年的经验总结了以下几点:
一,在亲朋面前,你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抬不起头。他们谈论的,是你不屑的。你想要说的,说给了灵魂世界。
二,你越来越清贫。但是你心里在笑,你觉得贫穷的人是他们。因为你拥有自己的精神世界。
三,判断新生事物和接受的能力,越来越差。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智商高,情商低。
四,到了一定程度,高处不胜寒,与大环境脱轨。最严重的,患精神病。像三毛一样,优雅的自杀。
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不代表沉默的大多数。
08
最后再提醒一遍,我的文傻子们,还是远离了文学好,走出自己的罗生门。
我不希望越来越多的人陷进这个泥潭,拔不出来,直至呜呼哀哉。
09
最近在读佛经。佛家对执迷不悟者讲究当头棒喝。
爱好文学的人,都长了一颗榆木疙瘩的脑袋,是需要拿斧子去劈开的。
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我又翻看了一遍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这篇文字在我十来岁时的时候,就反复的诵读,揣摩。现在再读,便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是一个年老的人,对少年的梦的追忆。
欢快的笔墨里带有有点小伤感。拿文学爱好者来说,也有一个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炼狱过程。不过是,甘苦自知罢了。
这一句话,我特别喜欢,送给我的文傻子们。
那是作者离开少年的欢乐谷时,非常感伤的低吟:“我将不能常到百草园了。Ade,我的蟋蟀们!Ade,我的覆盆子们和木莲们!”
丹凤晒晒:陕西商洛人,70后,网络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