峄阳孤桐产地在枣庄
编者按:
几年来,编者一直关注枣庄源泉工作室地方文史研究者陈如德老师对“峄阳”和“峄阳孤桐”的研究。因为今天大多数枣庄人都会津津乐道炫耀“我们是因煤而兴”,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尚书·禹贡》记载:“峄阳孤桐”与“泗滨浮磬”“淮夷玭珠”一道,同为对王室的贡品。这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举世无双,价值连城,真正值得炫耀的文化遗产。但是多年来学术界对峄阳孤桐产在何地众说不一,难能可贵的是本文作者为此进行了艰苦细致的研究,《峄阳孤桐产地在枣庄》对提升枣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古琴制作”的品牌价值和品牌文化,具有追本溯源的重要意义。
峄阳孤桐产地在枣庄
——陈如德/文 刘健全/图
乾隆廿六年,峄县县令忠琏在县志序言中,提出了“保有凫绎”和“峄阳孤桐”两个与峄县有关的学术命题,但并未彻底解决。时至今日,(1)关于邳和徐州的考古及研究有了新进展(邳和徐州与生长峄阳孤桐的葛峄山有地域互证关系);(2)与峄阳孤桐紧密相连的泗滨浮磬,被重新发现,并被重新创制;(3)峄县(今枣庄)从古至今确有适合桐梓生长的特殊地理环境——这就提醒人们,应该在新的条件下,把忠琏所提出的命题之证明向前推进一步。本文试将个人仅知的些许材料,略加汇总,稍作推断,献给诸公,以期共同攻关,有益乡梓。
一、《峄县志》明确提出:枣庄“保有凫绎”,并拥有“峄阳孤桐”。
乾隆廿六年版《峄县志》,是乾隆盛世里诞生的一部从内容到形式都十分精萃的县志。峄县县令忠琏为该部县志所作的序言中,有对枣庄“保有凫绎”及“峄阳孤桐”的揭示和推定:
《诗》曰:“保有凫绎”,释者谓“绎”与“峄”同;《书》曰:“峄阳孤桐”,《尔雅》:“众山联络为绎”,峄因山得名,其见于经传也屡矣。(乾隆廿六年版《峄县志》第1页)
这里,忠琏知县从《诗经》《尚书》两部古代元典,提出有关峄县远古文化的两个核心命题,实际提明古峄对“峄阳孤桐”的领有权。
二、《诗经·鲁颂·宫》所言“保有凫绎, 遂荒徐宅”,其地均在滕峄枣庄。
“凫绎”和“徐宅”两词来自《诗经·鲁颂·閟宫》第六、第七章,共同夸耀鲁国的疆土占有和开拓之广,原文如下:
泰山岩岩,鲁邦所詹。奄有龟蒙,遂荒大东。至于海邦,淮夷来同。莫不率从,鲁侯之功。
保有凫绎, 遂荒徐宅。至于海邦,淮夷蛮貊。及彼南夷,莫不率从。莫敢不诺,鲁侯是若。
《閟宫》第六章由泰山向东写到沂蒙,再向东写到渤海黄海。第七章则是由曲阜向南,写到凫绎,再向东南写到淮海,这其中就包括邹、滕、峄。
“凫绎”究竟是指何处?历来的解释多指邹县的峄山,但我们认为《閟宫》里的“凫绎”应指峄县的葛峄山和东、西凫山。理由有三:
(1)我国第一部经典辞书《尔雅》中对“绎”的解释是:“众山联络为绎。”峄县葛峄山之东西南北皆有山,触目可及。“环峄皆山也”(峄县县令孙承薪:《夹谷山游山记碑文》)。
(2)峄县葛峄山极为有名,明代文魁贾三近对其曾有明确表述:
峄东南十里许有天柱,一名桂子山,一名葛峄山,盖县所由名处也。相传“峄阳孤桐”即此……此山载在图经,为宇内三十二福地,杰然著名。
(3)《峄县志》明载:凫山,县西北五十里。(乾隆版 峄县志第35页)凫山、峄山在古峄县,二千年来传承不绝,直至康熙五年(1666年),先贤阎尔梅在所作《游湖陵城》一诗中,仍沿袭此种认同。该诗写道:“春来踏雪湖陵寺,遥见凫山接峄山。”湖陵即今日的微山县县城驻地,阎尔梅由微山县向东方的峄县远望,他即可“遥见凫山接峄山”。这实际是对凫山——微山——峄山进行了一次三点关系的地理定位和山名确认。(《大众日报》2016年3月16日)峄县既有东、西凫山,又有葛峄山,可通称“凫绎”。
其次“徐宅”其地亦在枣庄。在《閟宫》中“保有凫绎”是与“遂荒(包有)徐宅(居地)”,共为一句话,是接连而论的。“徐”,是什么意思?《尔雅注疏·释地》引汉代李巡注:“淮、海间其气宽舒,秉性安徐,故曰徐。徐,舒也。”古代“徐州”又是指什么地方呢?
“近年考古新成果表明,早期徐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就在苏鲁接壤的台儿庄及其周围地带。徐国虽几次迁徙,但鲁南、苏北一直是其长期经营的战略基地。又《后汉书·郡国志》记载:'薛,本国,六国时曰徐州。’可见最早作为城邑出现的徐州,不是今日江苏徐州,而是在今枣庄市滕州境内的薛。”(《枣庄文化通览》第42-44页)。
这样看来,春秋时代的古徐,无论在台儿庄,还是在薛,都属于古峄附近范畴,因而《诗经》中鲁国的“保有凫绎”,“遂荒(包有)徐宅(居地)”,均是指鲁国先占有滕峄两地,然后再“至于海邦”,再“及彼南夷”。这里,明显可知“凫绎”和“徐宅”是相互连带的,它们同处今日枣滕地区。
三、“峄阳孤桐”与古峄诸多文化元素的联系。
(1)《尚书·禹贡》记载:峄阳孤桐与泗滨浮磬和淮夷蠙珠一道,同为对王室的贡品。《禹贡》对峄阳孤桐的注解为:“峄山之阳特生桐,中琴瑟”,又对“峄山”的疏解为:“东海下邳县西有葛峄山,即此山也。”(《十三经注疏·尚书正义》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36页)。
这里,以下邳来定位枣庄的葛峄山为峄阳孤桐产地,意义重大。下邳在何处?《枣庄文化通览》明确指出:“上邳、下邳有可能都在枣庄境内”(上邳是官轿,下邳为邳庄)。并且指出:“距邳伯罍出土不远处有邳庄(今邳庄镇,属台儿庄区),附近还有东周大型高台遗址,或许战国早期的邳国就分布在这一带。”(《枣庄文化通览》56—58页)这就说明,恰好处在台儿庄区邳庄镇西部的峄城区葛峄和东西凫山,才是唯一出产峄阳孤桐的地方。
(2)东夷地区的鲁中南丘陵内有泰、鲁、沂、蒙诸山,诸山外侧逐渐过渡为低矮石灰岩丘陵。早在1986年滕州召开的山东省第三次东夷古国史研究会上,就有专家明确提出了邹峄、邳峄应区分而论的说法,邹峄当指邹县峄山附近的丘陵,邳峄应指台儿庄西南的黄丘山套。这些低矮丘陵还应包括今峄城附近的葛峄,和今凫城镇附近的凫峄等。邹峄、凫峄、葛峄、邳峄由北向南布列,既有地脉联系又各有特产。我们认为峄阳孤桐当属枣庄凫峄和葛峄特产。
(3) 2016年秋,枣庄源泉文化工作室总监刘健全,在凫峄山脉云谷山等地发现了众多优质桐梓树。其中一株树干笔直,高可30米,孤独傲岸地生长在山间,令人敬畏。县志明载:
云谷山处县北五十里,林木上荫,境极幽异。地多桐树,大至数围。峭壁数十仞,鸟道上通。每春时,桃花流水,不让武陵、天台。(乾隆版《峄县志》第31—32页2014年12月出版)
云谷山恰处东、西凫山东南方向,应属“峄阳”(凫峄之阳)境域,此株在幽异山地独立生长之高大桐梓树,与历史上“大至数围”众多桐梓树可否就属“峄阳孤桐”范畴?老一代木工匠人有言:枣庄桐梓只生长在凫峄这一带,别处少有。这是极好的口碑之证。历史上云谷山为土人避兵处,台儿庄大战时汤恩伯第二十军团指挥部就即设在云谷山。(《齐鲁晚报》)此山应引起研究者更多关注。
(4)史载:公元736年,李白移家任城(今济宁),在此定居23年之久。李白曾游兰陵(峄县)写下“兰陵美酒郁金香”的诗句,又曾写下《琴赞》一诗,内称:“峄阳孤桐,石耸天骨,根老水泉,叶若霜月,”李白正是峄阳孤桐的见证人。为此源泉文化工作室多次组织研究人员,深入凫峄之阳的多个村庄,对遗存的桐、梓古树进行了实地调查,亲眼目睹、心领神会了“石耸天骨,根老水泉”的高贵物象。
(5)东夷人有自己的礼乐制度。枣庄属东夷地区。《考工记》载:“凫氏为声、段氏为镈 栗氏为量、桃氏为刃”。《山海经·海内经》记载:“帝俊生晏龙,晏龙是为琴瑟。帝俊有子八人,是始为歌舞。”枣庄凫峄一带自春秋就以拥有“四方之乐”著名,且素有制琴的传统,枣庄博物馆中集中珍藏两块古琴歌舞的汉画像石。枣庄的工匠至今还在用他认为的峄阳孤桐材料来制造古琴。枣庄地区有琴瑟的制作传统,亦应视作该地出产桐梓重要参证。
(6)《枣庄教育志》所载峄县著名的“峄阳书院”其命名应与“峄阳孤桐”之典有联系。清华大学命名来自“水木清华”的古典,复旦大学命名来自“旦复旦兮”的古典,就是明证。李其鏖《八声集》中,又有“峄阳孙氏”、“峄阳李氏”、“峄阳贾氏”、“峄阳梁氏”、“峄阳黄氏”、“峄阳韩氏”,众多望族均借“峄阳孤桐”的高贵,来显示自我家族之高贵。我国古陶之都,地处凫峄之阳的中陈郝,至今保有“峄阳桥”古碑。这些均反证出枣庄确属“峄阳”地域,并有“峄阳孤桐”的存在(《八声集》第1-2页)。
四、“峄阳孤桐”有望在枣庄重现
令人惋惜的是,有关“峄阳孤桐”的具体记录今已失传,这与“泗滨浮磬”曾经失传数千年的情形基本相似。但枣庄市著名学者吉佐棠,在他生前的百万言专著中却有一段对“桐梓”的精妙论述,可作佐证。吉先生写道:
梓,《说文》:“楸也”。为高干乔木,木质轻而细密,遇触动则发出响亮之金属声音,其物质性能与桐木类似,故古籍中往往“桐梓”并称。《孟子》:“拱把之桐梓”。《诗》:“权之榛、栗、椅、桐、梓……”桐与梓同是制作琴瑟的原料。(吉佐棠:《文字起源图典》第13卷第66页,2016年1月)乡贤云:峄县楸梓树分为金楸、银楸两种,质地较桐树更优,树干更挺拔,喜欢独自生长。“峄阳孤桐”很可能专指楸梓树,而决非指今天的泡桐。
更可喜的是,“泗滨浮磬”又在峄县发现了!1978年,滕州出土了一组泗滨编磬,但当地却不产磬石,其后不久,枣庄市音乐家杨浚滋先生破天荒在峄县青檀山找到了这种泗滨浮石,并成功复创泗滨编磬,使这一消失了2400余年的中华瑰宝得以复生。由此,我们更有理由断定:《尚书》中,与“泗滨编磬”相提并论的“峄阳孤桐”,应该就是生于峄县葛峄、凫峄诸山之阳的珍品。枣庄近日亦新发现八角枫等珍稀树种(《枣庄晚报》),则枣庄人民寻找与复活“峄阳孤桐”这一既富永恒魅力,又具当代价值的神木,复活葛峄凫峄诸山,应该是值得期待并值得致力的。
(作者系枣庄市源泉文化工作室文史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