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单栎的礼物在柜子里
单栎的礼物在柜子里
孟黛：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你一哭我就慌了，所以赶紧送你回家，这几日我们之间也很别扭，我想了想，真的是我太急了，对不起，我会对你好。
我喜欢你，真的。
结尾是笨拙的两个爱心被他画到一起。
我没有怪他，所以无所谓接不接受这句对不起。一些事情发生了就无法挽回，不是每个人都能感同身受彼此真正介意的那种情愫。我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女孩子都有和我一样对于第一次的这种情愫。
早晨做早操，单栎走到我身边，对我笑，问我还生气吗。我看着他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又因此喝了几天的冰红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买冰红茶，可能是因为他爱喝吧。总是有一段日子他的课桌上和我的课桌上都摆着同一牌子的冰红茶饮料，这种感觉也让我觉得奇妙。人啊，联接意义这件事本身就显得很玄妙。
单栎的成绩并不好，但和我一样，所有科目里语文相对最好，我没有逼他好好学习，不过他和我说，自己分数高的时候他也会高兴。物理老师最喜欢他，总是私下问他会不会上课讲过的题，还手把手的教他拿笔的姿势，我们有一个小秘密，就是每次物理老师让举手表决选答案时，我们都会相互对视选一样的答案出来，再一起举起手。通常，他相信我并举起他的手的时候，大部分等来的都是正确答案。
初二的时候没有老师想过要放弃他，我一直以为，他会从此越来越好，考上高中，过和我一样的生活。
可是没过多久，单栎上课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我们在学校的时候交流很少，除了眼神的一些对视，甚至就像陌生人。我无从表达我的担心，更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插手他的人生。
直到有一天，单栎说着“不听就不听”，然后把书砸到地上，夺门而出。
历史老师气的几乎讲不下去课，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班里的气氛很奇怪，寂静的不行，每个人都不敢喘息，仿佛等待着末日审判或是一个打破寂静的契机。他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快步走出去，这众目里有一双眼睛是我的，但也看不出他动作里的一点迟疑。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像个众矢之的的罪人，低着头。其实没有思考什么，毕竟不会有人因为你喜欢一个会把老师气坏的人而责备你，但是我 却难受的要窒息。
终于，老师开始讲课，我的心还在外面的他身上，我至今没有问，那时候的他去哪了，有没有想到过在教室里坐着的我。
也许那时我就埋下来一些种子，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它有机会长成参天大树。
我给单栎写了信，跟他说，希望他能好好听课，不要顶撞老师。每一个措辞和分寸我都悉数拿捏。
也许单栎早已烦透了除了我以外的所有好学生，可能甚至也包括我，只是我不知道。他常说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是他还是喜欢我。他回信的字迹较之前潦草很多，他说：“恭喜黛儿考年级第二名，我跟我外面的朋友说，他们都觉得我很牛，因为我有你。这两天实在是困，总是在网吧通宵，可能我不适合学习吧。你好好学习哦，我相信你。”我承认我因此而想要更加努力的学习，并且放任在这个过程里离他越来越远。“晚上放学在学校门口等我，有东西给你。”这是回信上的最后一行字。
我没有丝毫要等一份礼物的悸动和欣喜，我看着单栎越来越潦草的字迹，看着他的信里喜欢的字眼越来越少，想着他的世界里，到底发生着什么。
我如约到了校门口，看他已经站在那，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学校外面的人，我走过去的时候，他们不断唏嘘。单栎把手链拿出来，跟我说，我们一人一条，送给你。明明就是简单而纯粹的人，递过手链的动作也和任何一个会羞赧的普通的男孩子别无二致。
说着，单栎把手链放在我的手心上，我应该作何回应呢，或者我并不知道什么反应会让单栎开心，我只是呆若木鸡的说谢谢，低着头，连他的目光都没有完全瞥见。还没来得及说让他早些回家，他就已经坐上了小三轮，和那一些人一同走了，他回过头来隔着车窗跟我摆手。
我看着他一直摆手的样子，竟忽然觉得无比不舍。我好像从没能进入过他的世界，总是那么匆匆的徘徊着。尽管我一直执拗的不承认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他每次这么说，我都觉得他终有一天会离开，或者一直准备离开，我都会因此懊恼和不安。
可我当时从来没有想过离开，甚至愿意去他的世界里看一看。尽管我不说。
我把单栎的手链放在柜子里，便开始想念单栎的样子，他不断招手又回过头的样子，我应该早点抬起头来看的。
十年后，我发现，这好像是我能想起来的单栎的最后一次回头，我一直摸不清楚那些转过身走掉就能不再回过头来的人，我觉得他们的内心决绝，一转身就是另一个世界，就不再对身后的人有一丝留恋，我无意用此试探爱的深浅，只是单纯对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充满怀疑。
我站在那，看着他远去又不断的回过头来也已经是一整个青春的驻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