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太极、两仪的智慧
“一阴一阳之谓道”,“万物负阴而抱阳”,作为中华文化“万经之源”的《易经》和“万经之王”的《道德经》都认为,阴和阳是构成世界的两个基本方面。阴阳可代表一切相互对立的两个事物或概念,或一个事物与概念的两个方面。如天地、日月、昼夜、冷热、男女、夫妇、父子、上下、左右、前后、头尾、强弱、刚柔、善恶、正电荷与负电荷、大鱼与小鱼、矛与盾、对立与统一、合作与斗争等等。阴阳所代表的两个事物或概念,总是以或分或合的状态存在的。无极、太极与两仪即分别代表阴阳最典型的三种分合状态(关于无极、太极与两仪概念的渊源及详细阐释,请参阅笔者的另一篇文章《论无极与太极》)。
一、阴阳的四种分合状态
综观阴阳所代表的事物和概念,阴阳之间不外乎以下四种分合状态:
1.阴阳融合为一个整体;或者说,整体内虽有阴阳因素,但由于二者彼此融合而不显示明显的界线或区别,阴阳双方不容易被分开,这种状态就是无极状态。如宇宙的最初混沌状态;将少量食盐投入水中所形成的盐、水融合状态;相互焊接在一起的钢条和钢球所形成的整体状态;亲密无间、不分你我的夫妻、兄弟、父母与子女、朋友之间所显示的关系状态。需要指出的是,这里所说的阴阳融合,以及下文将要提到的阴阳接触等说法,都不仅仅是指物质方面的靠近和交汇,还包括语言文字、精神意识方面的交流与融合。
2.阴阳相对独立,彼此不发生明显关系,这种状态就是两仪状态。如单独的矛与盾,处于游离状态的正电荷与负电荷,暂未发生追逐或争斗的大鱼与小鱼等等。
3.阴阳相互接触但依旧保持明显的界线或区别,且双方之间关系不紧张或者说张力不是很明显,这种状态就是太极状态。如彼此周旋纠缠的大鱼与小鱼,正在友好合作或温和协商的两个人所呈现的状态;关系较好但亲密程度尚未达到不分你我的夫妻、兄弟、父母与子女、朋友之间的关系状态等等。
4.阴阳相互接触,界线或区别明显,且彼此之间张力很较大的对抗状态。
二、无极、太极与两仪状态的相互转化
在各种内外因素的综合作用和影响下,阴阳的无极、太极与两仪状态随时都可能发生相应的变化。
处于无极状态的事物,随着内部矛盾的不断发展,阴阳之间的差异可能逐渐显现,甚至出现明显的分界。此时,只要阴阳尚未脱离接触,且接触处张力不大,就可视为事物由无极状态转化为太极状态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无极生太极”的过程。
在太极状态下,如果阴阳双方通过相互协调或周旋,使彼此之间的矛盾得到解决或暂时缓和,双方重新融为一体,阴阳分界或差别不再明显,事物就由太极状态回归到无极状态了。反之,如果双方矛盾进一步激化,阴阳要么继续保持接触,但双方已由原来的太极状态转化为对抗状态了;要么脱离接触而进入两仪状态。彼此分立的阴阳两仪,由于相互合作或相互斗争的需要,又有可能再次接触而形成太极状态,甚至进一步发展为无极状态。
需要指出的是,对于有意识的生命体或团体而言,根据太极状态形成的基本原因或者阴阳相互靠近的主要动机,太极状态又可分为两种不同的情形:以合作为主的太极状态和以斗争为主的太极状态。同一事物内部的阴阳双方所形成的太极状态通常以合作为主,至少在太极状态形成的初期是如此。两个事物所形成的太极状态的性质,主要取决于双方开始靠近时的基本动机。当然,太极状态的性质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双方合作和矛盾运动的不断发展,这种性质随时都可能发生变化。
另外,在极端的内外条件作用下,事物也有可能由无极状态直接进入两仪状态,例如用刀将一个西瓜一分为二。处于两仪状态的两个事物,也有可能直接进入无极状态,例如一条大鱼突然鲸吞另一条比它小得多的小鱼。
三、无极、太极与两仪状态所蕴含的智慧
古往今来,人们研究阴阳理论,通常都是为了探求阴阳的规律及其所寓含的道理,并将其运用到生产生活实践之中去。作为阴阳最典型的三种状态,无极、太极与两仪分别揭示了阴阳的哪些规律和道理,告诉我们哪些为人处世的基本智慧呢?
1.无极状态所揭示的智慧
在无极状态下,由于事物内部矛盾的两方面或合作双方的矛盾冲突暂时不明显,阴阳双方呈现出一种不分你我的整体状态。因而对单一事物来说,无极状态具有极佳的稳固性;对相互合作的两个事物来说,在无极状态下,双方合作的效率极高。因此,如果我们追求单个事物的稳定性或稳固性,就应努力使事物内部决定事物性质的两个方面——即阴阳双方加强交流,融洽关系,尽可能接近无极状态。如果我们与人合作,就应通过多为对方提供各种服务、多宽容对方的过失、不居功、不过分争利等方式,尽量将合作双方的关系调整到接近无极状态,使双方真正做到同心同德。《易经》所指出的“二人同心,其利断金”,郑板桥所说的“难得糊涂”、“吃亏是福”,都可以说是一种无极智慧。既然“二人同心”,自然你我难分;不惜“糊涂”、宁愿吃亏也是对双方利益界线的一种消解,使双方分界模糊,近似一种无极状态,从而不容易发生矛盾和争执,对于双方的感情和合作都有着非常重要和深远的意义。春秋时期的管仲与鲍叔牙、近代的马克思与恩格斯之间,就都曾长期保持着这种几乎不分你我、类似无极状态的关系,他们的友谊和合作都传为千古美谈。
当然,在处理具体事物时,并非总是要过份追求阴阳接近无极状态的程度,而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恰当把握好分寸。如果发现对方并无合作诚意,反而在利用自己的仁德和宽容谋求不正当的利益,就应及时退出无极状态,进入太极状态与对方周旋,甚至与对方脱离接触而进入两仪状态。
2.两仪状态所揭示的智慧
两仪状态下,阴阳双方相互独立,彼此不受牵制,甚至不受对方明显的影响,这种状态揭示的主要是一种独立自主的智慧。当阴阳双方无法融洽共处、甚至难以进行有效、有利的合作时,“割席”自明、分庭抗礼往往就是一种更为明智的选择。如刘备知道自己无法容于曹操集团而及时脱离,最终开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又如北美十三州脱离英国的控制而独立,利用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和相对优越的政治条件,很快超越英法等老牌资本主义国家。
3.太极状态所揭示的智慧
相对于无极与两仪状态,太极状态是一种既特殊又复杂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阴阳双方既保持相对稳定、张力不大的相互接触,又保持明显的界线或区别。然而就是一阴一阳所形成的这种特殊状态,却给人们带来无数的智慧启示,引发无尽的哲学思考。
首先,太极状态揭示了万物内部都有相互矛盾的两个方面。人们在看待和处理任何问题时,都不能只强调一方面而无视另一面,而要阴阳兼顾、留有余地。尤其对于相对复杂的问题,不但要从大原则上考虑到事物的阴阳两面性,防止简单化、绝对化;更要具体、深入地调查分析阴阳所占的比例,得到尽可能接近客观真实的认识,做到“心中有数”,然后采取恰到好处的处理办法,才能妥善甚至巧妙地解决问题,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其次,太极可代表一种权责分明、友好和谐的良好合作关系。在这种合作中,双方既能进行真诚的互利合作,又能较好地保障各自的利益不相互损害。在合作过程中,当双方发生矛盾时,双方或至少其中一方要善于灵活化解矛盾,使其不至于发展到明显影响合作大局的地步,也就是使双方一直保持太极状态。这种灵活化解矛盾的基本原则就是阴阳尽量相互周旋而不硬顶。
再次,当阴阳分别代表刚和柔时,阴阳的太极状态也就是刚柔相济的状态。刚柔相济是指刚强的和柔和的相互补充,使恰到好处。刚柔相济通常有两种不同的含义。第一种是对单方智慧运用而言的,要求做到用刚时刚中寓柔,用柔时柔里含刚,恰当把握好刚柔相参的度,以较好地满足应对外部攻击或环境变化的需要。刚柔相济的第二种含义是对处于太极状态中的阴阳双方而言的,要求彼刚我柔,彼柔我刚,避免出现双方同为刚而导致“顶牛”、或双方同为柔而极易脱离接触的情形。因为顶牛和脱离接触都会使双方形成的太极状态受到破坏。
另外,太极状态还揭示了顺势顺意变通的智慧。《周易》说:“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变通就是一种改变,是一种看似违背某种规矩或原则、实际却更加合理、更加巧妙的改变。人们最容易想到和采用的改变方式是直接改变,或者说以直线的线路进行的改变。而变通,通常是指间接的改变,或者说以曲线的线路进行的改变。直线的改变永远只有“自古华山一条路”,而曲线的变通则存在着无限种可能,至少在理论上是如此。
那么,什么是顺势顺意变通呢?我们知道,阴阳相合是太极状态的基本特征。在内外因素的作用下,太极状态中的阴阳双方都随时可能进行各种改变。不管双方的主要目的是合作还是斗争,只要双方或其中一方仍希望保持太极状态,那么他们在主动改变或应对对方所作的改变时,就不能进行过于刚直的突变,而应当尽可能进行相对柔和的渐变;不能只按照自己的需求或意愿进行直接改变,而必须尽量顺应对方的来势或意图进行适当的变通,也就是顺势顺意变通。
此外,太极状态还揭示了阴阳互根、阴阳平衡、阴阳转化、阴阳消长等许多做人处事的智慧,因篇幅问题在此不再赘述,有兴趣的读者可进一步阅读笔者的另一篇文章《论无极与太极》。
作者简介:和合欧阳,原名欧凯明,1973年出生于湖南省宁乡县。前后从事太极拳教学和太极理论研究10余年。曾受教于国内多位太极名家,并在多项太极拳比赛中取得突出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