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林志:潼川印象——它就像一朵花,在城南的一隅绽放
潼川印象
蒋林志
三月的凯江与涪江交叉流过,如同一对孪生兄妹,梓州渡的岸畔,一艘由涪城下来的商船停靠于此,来来往往的官员,商贾,工匠,书生,凯江水由眼前流过。商车,马车都是从锦官城,长安来的,就像诗行间的字,你走过了上厥,我来到了下厥。站在梓州渡,一眼望去的古朴典雅的民居,祠堂,迎着余晖,踏在磨刻岁月痕迹的青石板路,一边是唐时梓州的旧貌,一般是宋时东川的阑珊。天边的鸟从东边飞向了西边,云群懒懒地飘过。远处山上的老庙,还冒着纯青的烟,一股劲地嗖向了万里青天间。
渡口走去的南外街,街边的酒铺,茶坊,食肆,客栈依旧是灯火阑珊。叫嚷的小贩,还未接待好眼前一波的客人时,就忙着去招呼下一波的客人。此时眼前的古镇曾是唐风宋时的梓州,却是明云清韵后的潼川一角,它就像一朵花,在城南的一隅开了两千年的青春。王勃,李白,杜甫,李商隐,苏轼多少文人留下了宝贵的墨水。
街边那墙角处,一朵蔷薇花开得如此娇美,树下的孩童还在跟着老翁下着象棋,惹醉了多少路人。白衣的少年,携一卷书和一坛老酒,差一点就醉倒在了谁家门前,当他醒来后,明月不知换了多少个模样,思念的心上人却远在锦官城里的一隅。滴落的水珠扑通一声,却扰不乱窗里读书郎的心境,桌上泛白的宣纸还未等到月落山后,就缓缓地题下了诗文的痕迹。
穿过一条小巷后,想起李商隐写过的《无题》,巷口那户人家窗里的烛光,剪不断地相思比江水还流长。枝头上的叶,从这个春开出新的年华后,就要落下,而思念如枝叶般,被一次次无情地剥开,剥得只剩下孤独的心。
春就像一个舞台,无数的花由此登台上演着新生,又悄悄地消失在了眼眸间。街边的小情人,把相守寄挂在百年古柏间,祈祷着长久。少年将红豆从包中取出,举起红豆,对着明月,说着甜言蜜语。那红豆磨出的汁是甜,尝出的味是说不尽的爱,却多添了一份愁和苦的泪痕。王维笔下的《红豆》让相思变得如此刺骨,少年的耳朵红透了,少年的脸颊红透了,就像枝头的红豆,红得忍不住愿意相思一辈子。
东升巷的蔷薇开得多娇啊,就像一位姑娘丢下了油纸伞,回眸时露出的笑;纵横交叉的路,来往的人,停不下的马蹄声是羞答答的雨滴,那白墙青瓦的亭台楼阁,将一切都环绕而抱。推开门去,登上古牌楼,作商的人,从广东巷纷纷涌出,一车一马的茶,丝绸,锦绣,药材,花布从远方而来,又由这里出发。箫公馆前的路径,是北上绵州,锦官的必经之路,那棵古柏历经了多少岁月,只见得屋檐上的灰尘积了又积。
墙角下,古柏下,一把两把竹椅,搭起而撑的竹方桌是川东的符号,当小二从茶坊里提着茶壶,那盖碗茶,烹熟的香味就像一缕清风,从此处飘到了远方;孩童叫嚷的糖葫芦,手中的竹编是儿时的记忆。
当养神时,屋檐下的墙角处,一曲悠扬的古筝由此拉开弦音,熙熙攘攘的人蜂拥而上围住,筝上的《渔舟晚唱》是如此美,晚霞扑进了凯江,水天一色的波光的画面从江中一跃跃到了古城的每个角落,一群水鸟在水天之间飞舞,分不清的只是何处是天,何处是地….
涪江号子的荡桨声、呼叫声、摇橹声和浪花飞溅声给《渔舟晚唱》增添了梓州的诗韵。少女手间琴弦下的音韵,似一朵花,含苞待放,流畅的旋律,让花儿含羞而神秘,而多少人却只听得曲声从雕花木门吱呀而出,只听得姑娘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踏了多少个的来回。
走在下南街上,望着挂在头上的油纸伞,叫卖的小贩,只是匆匆擦肩过客。南方茶事的茶刚刚煮熟,茶香飘向了小巷深处。街边的画匠,在葫芦上轻摹着梓州的山川和河流,葫芦的右下角岸畔的书生,还未踏上舟,舟悄悄地离开了渡口,飘过了山川,飘向了远方的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