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军 | 追忆陕压师兄情 2024-05-04 06:56:08 师兄弟 文/王彦军参加工作以后,我共有七位师兄弟。忆起他们,我眼前就像过电影那样,一张张年轻而熟悉的面孔,矫健又敏捷的身形,就一一展现出来:吴平波、左继仁、张连营、关佐君、赵相平、乔有丰、赵世华。他们和我一起,在陕压厂铸铁车间大件工段扣箱班学徒、工作、学习,朝夕相处,结下了深深的兄弟之情,至今难忘。 从一九七一开始,陕压厂大规模招工,主要招收渭南铜川和陕北等地区的下乡知青,本厂的下乡子弟也一并招回。扣箱班分来三名学徒工,吴平波、左继仁和张连营。分别由我师傅石宝文、朱东亮与张金生师傅带。七二年十月,又从陕南安康招来一批徒工,是修建三线襄渝铁路的铁道兵学兵连战士,大部是西安籍。扣箱班分来四名:关佐君、赵相平、乔有丰、赵世华。分别给石宝文、朱东亮、林长焕、张金生师傅当徒弟。我们八个学徒工,除张连营是四九年的年龄稍大外,其余都差不多。和师傅们叫我们小王小左一样,我们之间也以小字称呼,只是连营例外,直呼其名。吴平波、关佐君和我都是石宝文师傅的徒弟,性格却是各不相同。小吴老实大度,工作认真,心无城府,与人为善,但办起亊来有点粗心大意,麻哩麻糊。他干活非常认真细心,但就是速度慢,别人早就完活,他总落在最后。师兄弟们嘲笑他干活“肉”,他却不在乎地一笑了之,从不计较,但他干过的活很少出错。有次上二班完活收工时,他突然说道:“哎呀,我的手表不见了!”听他这一说,我们都停住了脚步。石师傅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亊儿,戴的好好的,咋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干完活一解袖口扣子,就发现不见了!”吴平波一脸愁苦的说。“大家都帮他找一找!”于是我们重新在工作场地仔细找了起来。那时手表可算是个人的贵重物品了,我们学徒工得省吃俭用三年,才可买上一块国产上海表,一但丢失,可想而知着急到何种程度。正当大家四处搜寻而不得时,小吴却大声说:“别找了,在这儿呢!”关佐君问道:“在哪儿找到的?”小吴红着脸说:“就沒丢,戴到胳膊上了。”真是骑着驴找驴,虚惊一场!原来干活干得热了,他顺手把表往上撸了撸,工作一忙就忘了,收工时解开袖口一看表沒了,一着急就说丢了。大家又可气又好笑,兄弟们纷纷说道:真是个“肉头”。吴平波老实厚道,一贯与人为善,兄弟们经常跟他开玩笑,无论深浅,他一概不烦不恼,一笑而过,他就是兄弟里的开心果。七五年他调离陕压,到咸阳西北橡胶⺁去了。左继仁虽然跟我不是一个师傅,但我俩经常在一块干活,共同话题多,对一些事物的看法高度一致,很说得来,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我们一直没有工具箱,俩人就想自做一个,到处找角钢、铁皮、木板,石师傅也帮着找,终于找齐了材料,朱师傅主动用电焊机将工具箱焊好了。我们又找来油漆刷了一遍,一个漂亮的工具箱做好了,我和小左一人一半,由此,我俩从上班换工装,到下班洗澡都在一起。他对我更是信任有加,有什么事从不瞒我。遇有难事,总跟我商讨。 七六年的一天晚上,左继仁来到我宿舍,告诉我:房产组说好分给我们班李玉明师傅的房子,又被分给了年轻夫妻了。他和师兄弟几个帮李师傅到房产组理论了半天,也还是无用。他意思让我写个材料,向厂领导反映一下。原来我们班从新疆才调来的李玉明师傅,四十来岁,爱人田师傅也在小件工段,两个孩子,大的已十来岁了,一直在外边租房住,已半年多了。现好不容易说分房,又被别人换了。我因事请了一天假,不在班上。听说此事,和左继仁连夜赶写一篇情况反映,请厂领导考虑解决。第二天让李师傅将材料交车间转厂有关领导。起没起作用我不知道,但时间不长,房产组通知给李师傅分房子了。这个事全是左继仁张罗起来的,可见他是个热心之人。大概是八一年,小左调到了西安高压电炉电瓷厂。张连营是我们兄弟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他一九四九年生,初六六级的,跟我一样是厂子弟,被分给张金生做徒弟。他戴一付近视眼镜,配上一头自来卷的黑发,很有特点,文质彬彬,标准的知识青年。别人都是小字辈,唯独他被直呼“连营”。他平常业余时间爱到单身楼来玩,参加我们的活动,如结伴踏青、下棋、一块打麻雀儿。他还是个文学爱好者,尤其钟情诗歌。劳动干活中间突然来了灵感,会冲口而出吟上几句,下班后整理记录下来。几天过去,一首反映火热工业生产的诗歌,就会出现在本厂的《陕压战报》上。到后来他的大作,竟被《西安日报》这样的大媒体所登载,受到鼓舞,创作不断,隔三差五就有新作面世。张连营也成为了业余工人诗人,文艺青年。 张连营后被检查科抽调为铸件检验员,单位变了,但工作地点沒变,还在铸铁车间。常到我宿舍聊天、下棋,有时晚了,干脆不回家了,跟我同榻而眠。因年长又是回民,成家较早,他爱人白桂花在富平手扶拖拉机厂工作,还是两地生活。七五年九月的一天,我家已搬下山,连营到我家找我,和家慈闲聊中,说起媳妇儿在陕拖厂,家慈突然想起有两个朋友,分别二次给我介绍的对象就在陕拖厂,还是同一个人,名字叫李惠英,说了好长时间,都因工作忙,至今没有见面。也是机缘巧合,连营与陕拖厂大有渊源,家慈托他给问问。连营连夜给媳妇儿打电话,回说不但认识,而且很熟悉,虽然不是一个车间的,但同在一栋单身楼住,是邻居。在白桂花的精心安排下,我俩见了面。于是,李惠英就成了王太太,如今我的老伴儿。三四年后白桂花和李惠英先后调回了陕压厂,结束了我们的两地生活。 一九七二年十月,车间又进来一批青年,这是一群从陕南安康三线下来的,修建襄渝线铁道兵学兵连的战士,关佐君就是其中一员。他跟石宝文师傅,与我、吴平波同一个师门,共同随师干活学艺。关佐君髙高的个头,白白净净,面带笑容,一团和气,是个人见人爱的小伙子。工作中勤勤恳恳,吃苦耐劳,不怕脏累,积极主动,很快就赢得师傅们的赞赏。再加上他不笑不说话的性格,和工作中的良好表现,受到工段与车间领导的好评。车间团支部换届,小关当选团支部委员。此后他如鱼得水,更加积极的参加车间各项活中。他带头组织团员和积极分子集体义务劳动,开展批林批孔运动,宣讲评法批儒斗争等,他都有突出表现,行为可圈可点,崭露头角,成为我们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我因父亲叛徒问题虽然得到了平反,但还留有尾巴,总之还是问题,再加派性影响,从工段到车间对我都没有好印象,我因此表现消沉一些。小关看我郁郁寡欢,主动找我谈心,他鼓励我让我向前看,从现在做起,要振作起来,写入团申请书,积极向组织靠拢。我说刚进厂就写过,还不止一次,前后写过三次,都石沉大海。小关说那就再写一次,经得起组织考验。我就再写了一次,交给关佐君。结果又一次石沉大海。虽然如此,我还是要感谢关佐君的。一九七五年,大学开始招收工农兵学员,但必须是单位群众推荐的才行,工厂办的“七二一”工大班也招生,条件同上。青工们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最终经过车间推荐关佐君上大学,张德福上“七二一”工大。 正当我们扣箱班准备欢送本班第一个大学生时,命运多舛的小关却等来了负面消息:厂劳资科长亲自来说明情况有变,指标不够,此次不行,下次争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被别人顶替而毫无办法!直到二年后,“七二一”工大第二次招生,关佐君才差强人意地圆了求学梦。朱东亮师傅的另一个徒弟赵相平,也是三线来的。他继承了铁道兵坚强能干精神,不怕苦累,什么活都能干。虽然干的是铸造扣箱体力脏累活,他却是拈重若轻,毫不在意,常说比起襄渝线上的活轻多了。记得一次干大床身,上盖要安装十几个芯子。可能是造型时的一时疏忽,没留固定芯子孔洞,得我们扣箱的在干燥后砂型上重新开孔。班长朱师傅把任务交给我和赵相平,于是我们找来八磅大锤与三十毫米的钢管。开始是我抡大锤他扶钢管穿螺丝,一块芯子两个螺丝,共需三十多个孔洞。刚出窑经过烘烤的砂型,又热又硬,大锤砸下去震得双手生疼,我砸了十来个洞,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小赵见状就说:“让我来吧,你扶着。”他接过大锤一阵猛砸,效率提高了不少,直到把孔洞全部打完。看他满头大汗,中间几次要换,他都不让,说:“不用,这是小意思,我比你有经验。”赵相平是我们兄弟中最乐观的一个,热爱生活。平时打扮得利利索索的,人也长得精神,他花四十多元买了一件黑色皮夹克,穿在身上特别潇洒,走在大街上非常惹眼,拿现在的话说,就是一个小帅哥!他的家庭也很不一般,其父是一名老干部,曾仼过延安市的市长,接待过西哈努克等名流来访。谁能想到一个高级干部的儿子,在陕压厂当一名普通的翻砂工?!赵相平的低调,使他默默无闻,我也是后来才慢慢知道的。在我离开铸铁后,听说他调到三原去了。来自三线铁道兵学兵连的还有乔有丰,他的师傅是时任大件工段副工长林长焕,后升任车间主任。乔有丰为人大大咧咧,不掬小节,待人以诚,极讲义气。他住单身,经常到我宿舍来玩,讲一些三线的轶闻趣事。看他能说会道的,一口标准西安腔,我以为他家一定是陕西人,其实大谬不然。七四年五一放假,我跟小乔一起到西安,去边家村他家做客,拜见其父母。谁知老太太一张口竟是地道的东北话,细询方知是辽宁辽阳人。有丰是上学后改说秦音,反把关东音给丢了。下午去他表哥家玩,,彼也是性情中人,聊得很投缘。见他家有一支体育气枪,我很是喜欢,爱不释手。小乔就说:“表哥,把你这气枪借咱哥们儿玩俩月吧。”表哥道:“你这哥们儿跟我挺对脾气,行啊,到时记着归还就好。”“一定一定,谢谢表哥!”我大喜过望,赶紧回答。于是就有了我们宿舍室友们的打麻雀比赛,打回的麻雀交给乔有丰,他拿去烧炖,以改善伙食。也请我们品尝,我等都敬谢不敏,始终不动。在情场上,小乔也自有过人之处,自由恋爱,收获颇丰,他用自已魅力赢得了爱情。七六年,他与食堂的钱西平女士喜结良缘。他是我们兄弟中,第二个走进婚姻殿堂的。乔有丰在修建襄渝线时,腰部受伤,后旧伤复发。为治伤还专门做了个不锈钢架子,来保护腰部,还是不行。医生建议改个工种,他就被安排到动力科,开风泵去了。另一个从三线襄渝铁路下来的赵世华,被分给张金生当徒弟,人生得高大威猛,然而性格却是善良实诚的。说起话来总是慢悠悠的,还有点瓮声瓮气,这都是在三线修铁路造成的。当时他在挖隧洞用炸药炸石头时,被震伤了,耳朵有点重听,连发音都受影响。小赵在工作中,不怕脏,不怕累,还不怕麻烦,有些零碎小活他总是坚持干到底。别看赵世华人高马大的,其实他心细如发,也是我们兄弟中最诚实的。有段时间我迷上了半导体,常寻找资料,他就给我借来了《半导体》杂志;我收集半导体材料还差一些,赵世华家在西安,他每次回家都问我还需要什么?然后就给帶回我正紧需三极管、二极管、电容电阻等等,俨然成了我的采购员,直到装成晶体管收音机。 工作之余,我俩常在一起闲聊,因谈得来,小赵也敞开心扉,说出他不愿别人知道秘密,原来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了,现在的是他继父,对他不是很好,很苦恼。我就劝解他,要树立信心,今后会越来越好,现已独立,不再依靠家里,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自此后,有什么心里话都愿跟我说,结下了深深的友谊。七七年我离开铸铁后,赵世华也调回西安陕重厂了。 现在我们师兄弟们都已年届古稀,天南海北各据一方,几十年后回望过去,点点滴滴,友情难忘。如今除二三位尚有联系外,大多弟兄都久失音讯,乏通叩问,在此遥祝他们福寿安康!“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作者简介:北国春城,本名王彦君,曾在富平庄里镇生活工作了二十六载,对古镇有着深厚的感情,也是第二故乡。 赞 (0) 相关推荐 重庆451厂 国营451厂也叫嘉陵机器厂,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红遍全国的"嘉陵轻便摩托车"就是451厂生产. 451厂的前身为清朝江南制造总局,1875年在上海创办龙华枪子厂.是我国兵工史上最早 ... 王彦军 | 陕压木工房 陕压木工房 文/王彦军 由于长期的重体力劳动,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根据厂医院和省医院诊断证明,经车间领导研究上报,我退出了生产一线.被厂劳资科分配到了后勤总务科,职务是保管工. 三月七日上午,到厂部办公 ... 追忆我们的同学情和师生情两篇 〓第 1540 期 〓 作者|曹和平 编辑|王成海 第一篇:我的老师朱玉春 朱玉春老师祖籍河北人,生长在集宁市.1965年从集宁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后旗白中任教,担任十四.十五两个班的代数老师,兼十 ... 诗歌星空 / 吴基军:夏,浓情断章 夏,浓情断章 吴基军 (一) 密不透风的林,肆意的光 还能绑架谈情说爱的蝉 声嘶力竭,也要亮岀嗓子 为夏,鼓与呼 (二) 不见丝毫风,水面上的荷 也要摇曳了身姿,临水 照妆.一只翩翩起舞的蜻蜓 不声不 ... 陕压木工房(二) 陕压木工房(二) 文/王彦君 七七年十一月开展的"一批双打"运动,全称为"批判四人帮,打击铺张浪费,打击经济犯罪"的运动,简称为"一批双打" ... “酱香王子”颜军与他的“茅台”情 用颜军自己的话来讲,他是"茅台镇"的人,因为他的企业在那里.每次与他聊起酒文化的时候,你就会觉得他属于"茅台镇". 我与颜总是通过中国知名品牌运营和策划大师白玉 ... 陕压木工房(三) 陕压木工房(三) 文/王彦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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