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拥抱一名好战分子吗?

「你能够拥抱一名『好战分子』吗?」

德国神学家莫尔特曼(Jürgen Moltmann)曾在他的爱徒沃弗的一次演讲后,举手对他提出了这样的提问。

「不,我不行……」沃弗陷入了沉思。

米罗斯拉夫·沃弗(Miroslav Volf)是一位克罗地亚裔的神学家,现任教于耶鲁大学神学院。正是为了回答老师莫尔特曼的这个提问,沃弗写下了《排斥与拥抱》。

| 米罗斯拉夫·沃弗(Miroslav Volf),克罗地亚新教哲学家。

这场对话发生在1993年的冬天。那时,被称为「好战分子」的塞尔维亚士兵,在短短数月的时间里,使沃弗的祖国变为一片荒芜。他们把民众赶去集中营,强暴妇女,焚烧教堂,并且摧毁城镇。

在《排斥与拥抱》中,沃弗根据国人在巴尔干半岛战乱中所遭受的种族迫害,他个人对基督信仰的理解和洞见,以及他对人类冲突的和解之道,尝试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历史上,一个种族对「自我」的认知日益丰富起来,并且变得越来越复杂,于是乎越来越发现自身与其他种族的差异。这些差异使得种族间开始彼此疏离。长期的疏离加剧了彼此的隔阂与冲突,最终引发了残酷的排斥。

这就是排斥现象的发生。

如何解决族群间的排斥呢?

借助《旧约》里所记载的该隐杀兄弟的故事,沃弗提出了自己的办法。他说,我们首先需要看到彼此之间「本是同根生」的事实。

紧接着,在《新约》的救赎图景中,沃弗揭示了一条通往和好与拥抱的希望之路。在《新约》中,蒙受冤屈、被钉十架的耶稣基督在复活之后一方面仍然手带钉痕,一方面却选择向世人寻求和解,不再追究世人的罪愆。

可是,伤痕累累的记忆与「不再追究」的宽恕如何并存?

这正是沃弗的高明之处,他在书中区别了「记忆」与「回忆」不同。「记忆」尽可能接近发生过的事实,「回忆」则是带有一定的感情色彩,是对「记忆」一种加工。

「如实记忆」是达成「拥抱」的重要条件,使受害与加害双方得着释放。所谓「如实记忆」,就是不扭曲过往的「记忆」,不往「记忆」里「加盐加醋」。这不单适用于受害者,也适用于施害者。

面对受冤屈、被屈辱的「记忆」,我们可以视自己为可怜的受害者,舔舐伤口;也可以关注施害者,想方设法去报复;或者选择压抑、扭曲或刻意遗忘「记忆」,以求暂时减轻痛苦。然而,这样处理「记忆」,只会让自己的视野越来越狭窄。

沃弗承认,在这个充满冲突的时代处境里,「记忆」往往被人误用,使人变得偏狭、扁平,充满仇恨。伤害带来的屈辱、憎恨,若不去作正向的处理,会走向最终的毁灭。而「拥抱」意味着要从「自我」转向对彼此之间「共同记忆」的关注,以帮助我们走向和好之路。所谓「共同记忆」是指,在一个群体或社会中人们所共享、传承以及一起建构的事或物。

那我们应该如何处理「共同记忆」与正义的关系呢?

沃弗认为,他者的「自我」比自我的正义更重要,因此永远不能自以为拥有正义,而强迫他者屈从于自己的意愿。沃弗呼吁道:

「自由去做从『自我』到对方、然后再返回到『自我』的行动,并按着彼此的观点,来看待彼此的『共同记忆』,而不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坚持自身观点是绝对正义的…...」

在此基础上,沃弗提出了拥抱与正义的辩证关系:

「没有拥抱的意志就不会有正义,而没有正义也就不会有真诚持久的拥抱。」

我们的世界正变得越来越多元,人与人之间、族群与族群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冲突几乎一触即发。

《排斥与拥抱》所提出的「拥抱」隐喻,或许可以帮助读者在充满冲突的时代处境中,获得一种双重视野:藉着别人——特别是与我们发生冲突的人——的观点,来扩大自身的思考,使得我们能从对方的观点来看待他们,与此同时也反观自己。

这也就是神学家沃弗在与「排斥」相遇后,经过痛苦的省察与思考,所领悟出的和好之道。

如果你也面临过「排斥」,或曾遭遇冲突,正在苦苦寻求和好之道,不妨来读一读这本《排斥与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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