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儿理论之我见

作者：Niclas Berggren 海涛

●　引子

　　什么是"酷儿理论"（queer theory）？简单地说，是这么一套观点，它认为：１）这个世界的主要成员是异性恋主义者，也就是说，权力结构和人们的社会意识形态是建筑在异性恋的正确性上，同性恋被看成是一种变态或者错误；２）同性恋是一个不受欢迎的状态，它必然导致某种（思想上或实践上的）反抗行为。

　　在这篇短文里，我要阐述为什么我继续对酷儿理论的思想和行为方式持批判态度，并且阐明酷儿理论确实存在可保留部分。概括地说，我觉得应该劝告同性恋者摒弃酷儿理论，或者至少应该谨慎选用。

●　什么是酷儿理论？

　　让我从酷儿理论理论方法的缺点开始说起，分三个方面：

　　１．以我之见，其主要毛病表现在政治方面，这与酷儿理论活动家们所倡导和采用的方式有关。酷儿理论的主要思路是愤怒和反叛，认为要取得实实在在的政治进步，同化和顺从是一种注定要失败的策略。在这些活动家的眼里，酷儿理论支持他们粗鲁而具有挑衅性的语言（通常极为戏剧性，使用诸如"操"、"恨"、"见鬼"等字眼），更不用说那些粗俗，挑衅性的行为。一种常见的方法就是打扰他们不喜欢的聚会，例如一个自封的活动家Luke Sissyfag，前不久打断了克林顿总统的讲话。还有最近的行为佐证，如在一个酒吧里往前共和党议员Steve Gunderson身上泼啤酒，再者往一个加利福利亚爱滋病官员身上撒粪便。其它的方法包括公开地抖露某某官员的同性恋身份而不事先征得其同意。

　　更进一步讲，酷儿理论者的政治目的并不十分清楚。虽然其目的在于彻底摈弃异性恋主义（尤其是将中产阶级白人异性恋男子的优越地位扫荡干净），但是用什么来取缔其位置却始终不清楚。是一个在其个人环境里，人人可以自行其事的"无政府主义"呢，还是一个以活动家们为主的国家，它监视其公民，并镇压他们私生活中的任何形式的压迫？酷儿理论能否证明其消除异性恋主义的目的与某种政治体系相吻合？如果不能，那么怎样看待这个问题呢？比如，是字面意义决定这个公开阐明的目标呢，还是那些用以参照其相互矛盾的目标的原则呢？这真让人难以理解。

　　为什么这些事情会成问题？在我看来，任何政治策略必须从明辨其奋斗的目标为起点。从我个人的立场出发，在同性恋的政治范畴内，我的首要目标就是，一个社会的政府不能有任何形式的对性倾向的歧视；其次，人们不视同性恋和同性恋者与异性恋和异性恋者有任何价值上的区别。这是一个关于统一、同化、相互尊重和关心的共存关系。它与酷儿理论的共同之处在于它不满足于社会对同性恋和同性恋者的态度仍然是非常消极的现状，而这种态度使同性恋者很难过上公开诚实的生活而不害怕受到迫害。

　　但是其思维和行为方式却不相容。它可能是被激怒了，也可能很恼火，但是并不愤恨（至少通常的正常人不这样）。它认为真正的进步只能通过和平方式取得，因而排除了颠覆和羞辱的作法，因为颠覆和羞辱只能激怒对方而于事无补。它不仅相信对话和建立广泛的社会阶层联盟，而且提出了一个特殊的办法来完成所有这些使命：自我亮相（同性恋身份）。尽管这种说法有些流于简单化，但它却制定了也许是我们可选择的最勇敢、最大胆的行为：积极地评价自身的同性恋倾向，从而诚实地对待我们是什么样的人。以我之见，这是对付恐同症的最有效的武器，也是取得政治和社会进步的最好的办法，因为它能达到扔粪便和用脏话肯定达不到的目的：理解和接受。

　　２．第二个可能的问题在于各种迥然不同的酷儿理论流派之间的内讧，表现在其逻辑上的和各种酷儿理论分支间的紧张关系。逻辑上的悬乎是出于酷儿理论方法论的根本指导思想，也就是反抗一切主导之物。我们可以问，在酷儿理论者征服了世界的那一天（我坚信这一天永远不会发生，但是它可以被当作一种理论上的可能性），情况又会怎么样呢？那时酷儿理论是否变成了自己的敌人呢？如此循环。这个问题的根源在于酷儿理论其实是在于反对，而不是关于建立某种东西，并且其反对的是任何领域的主导势力。

　　另一个悬乎问题源于酷儿理论运动的"包容性"和"多样化"。也就是说， 这并不难以想象这种愤怒和反抗的态度会导致"内部"斗争。例如一些美国酷儿理论者组织的消散，"行动起来"（Act Up）和"酷儿国度"（Queer Nation）， 源于其不可调和的目的和方法之间的矛盾。

　　３．第三个问题出在酷儿理论者的怪异。虽然你可能认为它有一种完美的全盘自我实现的包容性┄┄这方面包括各种少数派和受压迫的群体┄┄有一个基本的问题，就是"普通的"同性恋的认同问题。对于一个希望过传统生活方式（不一定就是异性恋方式，但在任何别的形式上都很传统）的人来说，酷儿理论并不提供多少帮助。绝大多数的同性恋者并非极端的活动家，或异端学派，而是相当正常的人，除了同性之间的吸引以外，他们需要一群"正常"的同性恋者作为社交和认同的对象。所以说，酷儿理论运动虽然可能比传统的同性恋运动在其包容的人数上更具有包容性，但是在与其认同的人数上，却难以证明其更具包容性。

　　这又引出另一个问题，那就是酷儿理论主义者倾向于同时使用压迫和反抗的手段。首先，将所有的同性恋包容在这个"酷儿国度"，每个成员对其他"弟兄秭妹"负有不同的责任性，同时大家又都是反叛者。其次，其采用综合现象分析法┄┄"社会压迫"┄┄而不是对事件进行个体分析。我觉得这造成了一种含糊不清，而不能有效地针对真正的问题。

●　酷儿理论的可取之处

　　我也推崇酷儿理论的几个方面。我喜欢多重性，因此我重视对旧的思维方式进行挑战（即使这个挑战的主意常常是荒谬的）。在这个问题上，我觉得对正常人和同性恋来讲都很重要的一点是，社会的结构仍然带有相当的恐同主义色彩。在这方面，我看到了酷儿理论者努力在教育自己，对此我要赞赏他们。另外，在个人行为程度上，我一直主张在一定的社会伦理限制之内，人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在这个问题上，许多人的保守主义态度（可能是由于宗教或进化心理造成的）让我难受，因此我对酷儿理论者的反问态度倒是非常钦佩。最后，我认为酷儿理论者的自信心是很有吸引力的。许多同性恋的自恨心理是非常不幸的，而完全解放的一个绝对的先决条件就是自爱的能力。通常这个观点传达得不够充分，极高的同性恋青少年自杀率和自杀倾向更说明了这一点。

●　结语

　　概括而言，同性恋倾向给某些人带来一种特征（接受同性间爱情的能力），这种特征是大多数人所没有的。这种特征的政治性在于那些掌权人对此的不公正待遇。因此，恐怕所有的同性恋者都希望有一个没有对性倾向进行歧视的社会。但是达到这个社会的最好办法是开诚布公的讨论与争辩，而且为人要高尚而自信，并不知疲倦地宣传这个观点：我们只是碰巧是同性恋，作为一个公民，我们希望得到别人都有的一样的权力；作为一个朋友、邻居，我们希望被得到跟别人一样的待遇，一点不多，一点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