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饺子
今年的春天走得迟迟疑疑的,步履蹒跚地犹豫了两个多月,还没有迈入夏日的门槛。
两日一阴,三日一雨的,总是打压着花期的兴致。清明时节更是飘泼大雨,还不罢休,淅淅沥沥地又下了多日,秋雨般缠绵。春雨不解风情地闹,让一场荼蘼的花事,尚未尽情诉说压抑了一冬的思念,便无可奈何地落英缤纷。
日子在阴阴晴晴中灰灰地溜过。
过了谷雨,槐花才羞答答地开了,一天天地繁盛起来,河边、山野、溪谷,一片片地繁花似锦起来。尝过荠菜的鲜嫩和香椿嫩芽的芳郁,就只差槐花了。似乎只有品过春嫩、春香和春花,这个春天才算圆满地过去,跨过谷雨,送别了诸花神,就进入夏日的浓荫了。
东郊的洪庆山上有座槐花谷,从我灞桥的家中出发,半小时可达。每年这个时候,洁白的槐花开遍山野,近观如一串串小巧的白葡萄,远观云蒸霞蔚,气势恢宏。“正是清明连谷雨,一杯香茗坐其间”,在槐花浓郁的香气簇拥里小坐,随便吃点农家的槐花麦饭,是春日里的清欢。槐花洗净,控水,拌上面粉,上锅蒸8分钟,揭锅,槐花在面粉的包裹中变得软糯、香甜,放盐、五香粉、辣椒粉、蒜泥,泼上冒烟的热油,让蒜香、辣椒香在油的热情下充分地激发出来,吃完,再喝一碗玉米粥,便醉倒在春日的暖阳中。
表妹给我捎来一包含苞待放的槐花,“姐,咱自家院子里采的,无污染。”他们两口子在城里打工多年,年前回到老家承包了一片猕猴桃园。老人只能管吃喝,教育就无能为力了,为了不耽误孩子,两人一咬牙回去了。我对表妹的选择点赞。这让我想起印度总理甘地的话:“如果奴隶生育出奴隶,这样的生育有什么意义?”扯多了。槐花可以做麦饭,也可以做饺子。我更喜爱饺子,先用水焯一下,去除甜味,沥干水分,加盐,五香粉,配以切碎的蛋丝,再沥上香麻油。一定要配鸡蛋,配肉就俗了。只有鲜黄的鸡蛋搭配这来自乡野的洁白才协调,才清雅相宜。世间万物只有处于相同层面的相搭才适宜,小葱配豆腐,青白两相欢,搭错了就会无端地生出事非来。
和面,擀皮,似在赴一场春天的约会。这种朴素而内敛的植物虽然低微,但不自暴自弃,自身怜爱自身的芬芳,以生命的桨汁结出实用的食材来,饥年可以救命,丰年调济生活,拓延了一棵树的生命内涵,从而升华了生命的意义。这样的生命,虽然卑微,却值得尊敬。思思谋谋间已捏出一盘盛开的莲花来,晚上,嘴刁的儿子仅尝了一口,就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评论:清香!
清香!淡雅而不矫饰,宁静而幽香自远,这是生活的味道,也是生命的味道。
(作者简介:刘兰辉,1969年7月生于甘肃省兰州市,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现任《中国卫生质量管理》杂志社副社长兼编辑部主任,陕西省人民医院杂志管理中心主任,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沿着春天的繁花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