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两相望
四月的天,南北方差距特别大。
北方风和日丽,南方淫雨霏霏;北方鲜花初放,南方落英缤纷;北方春寒料峭,南方冷暖飘忽。
作为一个客居在北方的南方人,每年的四月,我大多是翘首期盼,惟愿能看见家乡的一缕光、一丝情,可家乡远在天边,南北是两个世界,两片天地。
其实,每到油菜花黄的时候,家乡的亲人,也在急切地打听我的消息。春节没有回来了,清明回来吗?清明不回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好像是我一直回答不好,也回答不了的问题。
少小离家老大回,这是父母辈兄弟姐妹的境遇。那时候,不仅交通落后,更重要的是经济落后,曾听在北京工作的叔叔说,他回家探亲一次,一年的积蓄可能一趟路走下来就没了。
这样的境遇不仅仅是我们一家,老婆的舅舅从东北到南方工作,也是20多年没有回家看望孤寡的老娘,可等他们有能力回家探亲的时候,老娘已经等不及他们了。
乡音未改鬓毛衰,好像于我不是很贴切。幼时发质不是很好,黄毛小子一个,年纪大了,依然没有特色的黄发,鬓角的霜只是星星点点,不注意还都看不出来。关于家乡,我最自豪的,就算是乡音了。从读大学开始,我便注意我的语言和发音。
当年父辈人骂人的话是“山东驴子学马叫”,意思是讽刺一些人,只要在外面混一段时间,回来后,家乡话也不会说,以至于父母和祖辈都跟着这个南腔北调的人丢脸。也许是这个要求,训练了我比一般人强的语言适应能力,我可以同时跟人用方言和普通话交流,尽管普通话不是很标准。
儿童相见不相识,当然不是指儿时的伙伴,我跟伙伴们同时成长,到目前为止,还处在可以相互识别的年纪和容颜。可后来的孩子,在家乡听当年我们成长的故事,因为没有见过我们在家乡的样子,所以他们认不得我们这些常年在外的游子了。好在回家的时候,我们也是行色匆匆,也想不到去见不认识的人,也没有不认识的孩子期待认识我们。
他们看着我开着从他们面前匆匆而过的车后,便跟家里人通过车牌分析,估计是村里某某人回家了,现在哪个地方,过得怎么样。他们也知道,我们仅仅是在远方平静地活着,假如有点突发的信息,他们还是会通过现代的通讯手段获得的。
记得当年村里的一个学弟,大学毕业没几年,就被人疯传在京城混得人五人六,以至于家乡的父母官来京城都要躬身拜访。他回家的时候,家门口一定是胜友如云,每天高朋满座。我们回家,大多是在自己的嫡亲七大姑、八大姨家吃酒看茶,即便同学朋友,大多没有时间接待。
春节过后即清明,人间四月两相望。
在家的,期望我们在清明的时候回家乡,做清明的队伍总是越壮大越好。当坟头上清明旗随风飘舞的时候,山谷里很快就会鞭炮齐鸣。做清明的时候,没有人嫌鞭炮放得多,更没有人嫌弃做清明的人多,只有兴旺的家族才会有庞大的做清明的队伍,只有欣欣向荣的人家,才会放出有阵仗的鞭炮。
清明还有一层相望,那就是天上与地下,或者说,地面与地下。
隔着浅浅的土层,外面站着的望着里面躺着的,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在那时空凝固的时刻,天与地、人与神成就了一种永恒。
人间四月芳菲尽,其实,人间四月是冬去春来、生机盎然的四月,也是草长莺飞、鲜花遍地的四月,之所以在这个季节,做着不同世界的相望,估计还是因为,每个活着的人,都希望将自己遇到的美好,与最亲的人分享!
人间四月两相望,天人百年一世情。
不羡桃红含夙雨,只做柳绿披红尘。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