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喧闹的笑声

喧闹的笑声

4月，南方已有了初夏模样，空气里渗透着洇洇热气，午后阳光的味道弥漫在每一个街角。风缠在人身上，一并把灼烈的温度带到了脸上。我心里惦念着不远处的一家甜品店，打算在那儿休息一会，吃一碗甜食再回家。涔涔热汗催促着我的脚步。

店内开着冷气，像一盆冷水浇下来，倏地就把人的燥热压下去了，好一身舒爽。美中不足的是，小店没了往日的安静。

隔桌有二三人正说笑，其中一位老太太，约莫六十多岁，脸上泛着光泽，双颊微微红润，嗓门极大，声音洪亮浑厚，中气十足，时不时发出振耳的笑声。她，正是这闲聊的中心。

我爱来这小店吃甜品，因为以往这里安安静静的，播着抒情音乐，客人可在此静享一下午的甜蜜。老板也是个带眼镜的文雅人，说话声音轻得如猫走路一般，生怕惊扰到客人用餐。可现在，这位书生老板也变了，仿佛喝了壮胆酒，说话声音也厚亮了许多。

小店被淹没在笑闹声中，在我看来，这与窗外溽热无异，我索性塞起耳机，隔绝外面的喧闹，掉入一个人的世界。于是，我一边听着轻音乐，一边吃着透甜的姜撞奶，看窗外缓风轻摇枝叶。

终于，那位老太太要起身结账了，我心下暗喜：她这一走，估计别人也聊不下去了，这下耳根可以彻底清静了。

我又朝她望了一眼，确保她确实要离开。突然，我惊讶地发现，那位老太太，竟然没有腿脚，大腿根部以下是空荡荡的裤腿！

我如遭五雷轰顶般，呆在了那里，耳机仍在播着轻音乐，但我已听不见一个音符。

老太太正用双手撑着，在地板上移动上半身，她体格微胖，每一小步都有些艰难，此时，她双颊更红了，衣背描出一圈汗水的轮廓。好在她手臂强壮，每一步都走得稳当，甚至还有些天鹅的优雅。

她转头笑着与一位女孩说再见，便一手一挪地继续朝门口走去。旁边一位女伴帮她开门，对她说：慢慢走。她笑着应声：好。正说着，老太太便一手踏入了室外的温热，身影逐渐消失在门口。

老太太走了，而我，还未将自己从震惊中拔出来。

她的折翼，发生在豆蔻年华之时还是满头白发时？那时，她忍受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痛楚？如何度过一个个漫长又撕裂的日与夜？在她眼里，还有白天与黑夜之分吗？抑或，白天只是黑夜的延伸？春天也只是寒冬的延伸？

又在哪一个时刻，她的双眸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光彩？是家人日复一日为她端水送饭，对她绽放出千万次微笑的时刻？还是在某个春日，她偶然看到病房窗外的枯枝又冒出了新芽的时刻？抑或是在某个仲夏，朋友为她带来了一大束骄傲向阳的葵花的时刻？

她定不忍放弃心底仍蠢蠢欲动的生之草芽、爱之火苗、美之悸动！生命给了她最深的黑暗，她要在这黑暗里点燃最亮的火把！生活赐予她最贫瘠的土壤，她要在这不毛之地养活一束最美的春花！

此刻，再也不觉得她的笑声喧闹，反而打心底认为那是世界上最爽朗、最阳光、最开阔、最使人感动的笑，那是生命女神伊西斯遗落在人间的旋律！它吟诵着天高地阔的旷达，传唱着至死不渝的乐观，弹奏着深切炽热的爱意。每一位有幸聆听的人们，都会被它深深地打动，不自觉地在心底流淌起同样的真善美。

我知道，那笑声，那旋律，会久久回荡在我心底……

图片/网络

作者简介

英子，本名郭华英，自由职业者，喜欢花草、文字、瑜伽。对生命心存敬畏，对大自然心存崇敬，愿一生缓步行走在回归真实自我的道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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