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读这篇 | 代江涛：第一次赶场
赶场在北方叫赶圩，在南方叫赶集或赶场。农村都流行赶场，由于农村村落幅员面积宽，村民居住分散，交通不便，离乡场镇较远，加之平时农活太忙，不可能天天上街去。需要买生活日用品或者销售自家农产品，都会在约定俗成的赶场时间，集中步行到场镇街道，或买，或卖，或聚，或饮，或看，或娱......
赶场那一天，村上的人一定会起个大早，三三两两、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就会从远近不同的村里出发，顶着朝霞，冒着晨雾，绕过村庄，跨过田坎，走过小路，边看风景边聊着龙门阵。
农村赶场的时间并不是统一的，最主要的有两种：有的地方是一、三、五，有的地方是二、四、六，或者是三、六、九。
在老家，我们把有一个热闹的地方叫做该上（街上），在我的记忆里，街上在距离我家十里开外的地方，听村里大哥哥大姐姐说，街上里什么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十岁那年的一个早晨，爷爷便提前一天告诉我，带我去赶场，因此那一天我一直魂不守舍的，幻想着街上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形，有
电视里放的那种超市吗？有冰糖葫芦吗？有小朋友玩的玩具吗？一系列的疑问在我的头脑中呈现？晚上更是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我不想问爷爷，为了心中的那一点神秘感。
当天，天刚蒙蒙亮，我便叫醒熟睡的爷爷起床，我换上了只有过年才穿的新衣服，我吧脸洗了大概几遍，从不照镜子的我把母亲以前的镜子拿出来照了又照，一番打整后，坐等正在装大米的爷爷。每逢赶场，爷爷总会背上50来斤大米卖掉后补贴家用。不一会儿，便出发了。爷爷在路上特别给我强调，到街上不要乱跑，不论如何都要抓住我的衣服，街上人贩子多，专门拐卖小孩，不久前就有小孩被拐走了，陌生人给你东西千万不要拿…….我是既高兴又恐惧。一路上，爷爷休息了两次，我还不停地催促他快点，快点！
沿公路往上爬四十级台阶就到了上场口。场口有棵百年老樟树，树下有块平坝，赶场天这里会挤满人，买卖的农民，赶场的街人，鸡鸣鸭叫人声喧哗，是场上最闹热的地方。一条两米宽的石板路从坝尾成弓形向前延伸，路两边是古朴陈旧的青瓦民居，显得年深日久，饱经风霜。
到了街上，真是热闹非凡，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有和爷爷一样背大米卖的，有挑着箩筐的，有挑着冰糖葫芦的，还有超市，饭店，摩托车等等，陪爷爷卖完大米后，便开始逛了，爷爷边走边向我介绍各种各样的土特产，有名贵的中药材天麻，有各种野生食用菌，有扎耳根，有角耙，米耙，菜豆花，有刚刚
采摘下带着绿叶子的亮晶晶的杨梅，李子，有刚挖出的嫩嫩的竹笋，有糯糯的的包谷，嫩嫩的豌豆叶，还有好多我无法认识的，琳琅满目，让我充满好奇。看着那些从远处赶来，头上裹着头巾身上背着背篓，往返一次需要几个小时的山民，不停地拉家常。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完全没有跋山涉水的疲劳感，讨价还价的专注的神情，羡慕的心充满了敬佩。他们有的人甚至光着脚，厚厚的灰尘覆盖着脚的本色，甚至有的脚已经破了，是还是他们全然不知，习惯了这样，我无法知道。他们把收获的包谷和各种粮食背下来，换酒，换日用品。他们全神贯注的挑选着商品，似有尽己所能把一切都背上的兴致。
大概到中午的时候，我和爷爷到了一家“米豆腐”店，那里真是人山人海，店面不大，却被围的水泄不通，我和爷爷排着队等待空位置。爷爷说，这家“米豆腐”也算是乡里的特产了，果真不一样，我们自家做的米豆腐又大又黑，而它这里的就像一个个小肉球，光滑呈亮，我问爷爷，这怎么吃啊？爷爷说，一会儿到我们的时候，你去拿两个碗，然后在碗里放店里准备好的调料，然后我这边去买米豆腐，我买来把米豆腐放在碗里就可以吃了。这个米豆腐味道真是好极了，说不出来的感觉，总之口感极好，吃了还想吃！
到乡公社门口时，有几个卖桔柑的，每个人前面都堆着一大堆椪柑、蜜桔。摊贩见我们走过去，猛然间身旁几个桔摊的果农全站起来了。“买柑子吗？一元钱一斤。”好像四面都在喊，而
这些出售的桔子个个都有拳头般大小，殷红殷红，鼓囊囊的，看上去也挺新鲜。爷爷问我，想吃吗？我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爷爷便走过去挑选。“帮帮忙，买我的吧。”这时，摊贩中站起来一个矮个子。我顺势低头看了看他那堆放的椪柑，颜色好像浅了点，个头也像要小些，于是将目光转移，“八毛，八毛钱一斤，他用渴望的眼神看着爷爷，我是个残疾人，帮帮忙。”我用手拉了一下爷爷，示意就买他的吧。走近一看，的确瘸着条腿，站都站不稳当，右手有三根指头还打不直。爷爷蹲下身去，旁边又来了几个人，看情形都像听到了刚才残疾人的的话语，大家都蹲下身子拾掇起桔子来。偏偏有人先拣了一大袋，放秤上一称，一大袋桔子还不足两斤？我这才发现这位残疾青年用的秤也是坏的，圆盘上连罩指针的玻璃都没有。“哪才两斤啊！”旁边摆面摊的姑娘也在开腔了。弄得这青年极不好意思，他想去向那边摆摊的借秤。这时那先买桔子的中年人啥也没说，放了5元钱在桔摊上说：“不用称了，就算10斤吧！”这一下仿佛提醒了大家，都掏出了5元钱，也不管手上拿的桔子是不是够了重量。
临走前，我拿着爷爷给我买的冰糖葫芦，边吃边望着那站立不稳的残疾柑子贩，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怜的人，望着他的摊位，想着那可怜巴巴的柑子，竟有一种寒流逆袭而来，默默地祈祷他早点卖完回家。既是同情，也有呼唤，如果全社会都给这些既不能外出打工，又丧失了基本劳动力的人多些温暖，帮助他们科学种植，这个冬天应该不会寒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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