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某,女,34岁,内蒙人,1987年11月25日诊治。患者于半月前因劝阻别人打架,被人隔棉衣在上臂咬了一口,当晚发现局部皮肤出现大片紫暗。又注意到自此每于刷牙时,牙龈均有出血,数日后遂到医院就医。经化验血小板4万,诊为急性原发性血小板减少,当即收住院。使用西药止血及大剂量激素治疗,效果不佳,且血小板日少,出血现象日重,每天需输200-400毫升血液,才能维持。遂发出“病危通知书”。家属征得医院同意,乃邀王教授往诊。其时,患者面色苍白微有黄色,九窍及皮下均出血,鼻孔用药棉堵塞,眼睛亦显红色,口角挂有黑色血痂。头痛而胀,心悸。舌质淡,苔薄白,脉浮弦数。血液化验:血小板1.5万。
阅其住院病历,除用西药外,亦不间断地服用凉血止血中药,取犀角地黄(犀角改用羚羊角)方意,加有棕榈炭、蒲黄炭等。
证属三焦郁热,外受风邪。治以散风清热,调畅三焦气机。用升降散(汤)加味。
片姜黄10克,蝉衣6克,生大黄3克,白僵蚕10克,苏叶10克,青皮8克。
2剂,水煎分3次温服。西药照用,维持原剂量。停用其他中药。
11月28日再诊:九窍及皮下出血明显减少,头痛胀渐轻,昨日未输血,脉象渐缓。
上方加白茅根12克。3剂,煎服法同前。
12月2日三诊:出血基本停止,鼻孔已不必堵塞,数日未输血,血小板5万。病情平稳。效不更方。
继用上方6剂,逐渐减西药。1月后血象正常,病愈出院。两年后,1990年11月13日其家属自内蒙来电话称:该患者数日前因患感冒,咳嗽发热(体温达38.5℃),又见周身皮下有出血点,住院治疗。院方同意中西药并用。乃求一处方。依据外感风热,邪郁营分,而用祛邪和营之法为治。蝉衣6克,白僵蚕10克,生大黄1克,前胡6克,川贝母6克,片姜黄6克,芦根20克,淡豆豉10克,炒栀子6克,白茅根20克。4剂,水煎服。
1990年1月22日来电话:病情平稳,血小板近于正常值。
风性善行,故其发病迅速之极,而且常常是飘忽不定,时发时止,临床表现变化多端。《风论》所谓“风者,百病之长,至其变化,乃为他病也。无常方,然致有风气也。”尽管其变化为他病,而且“无常方”,即没有一定的部位,但毕竟“致有风气”之因可以察知,并非不可捉摸。前2例举验,虽然一为“牛皮癣”,一为“荨麻疹”,但都有风邪致病发止无时的特点,而且以瘙痒为主要症状之一。《灵枢·终始篇》云:“痛者阴也,”“痒者阳也”。阴指寒邪、血脉,寒令血脉凝涩不通,故为疼痛之症;阳指风热之邪、皮表络脉,风热在表,扰乱络脉不能畅达,故表现为“瘙痒"之证。所以治疗风邪在血络之病,必多用凉血养血之药,亦属于“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之例。因此,两个举验虽为不同疾病,但均用养血散风之基本方法而获愈。方中或用五味子、或用天花粉,是恐散之太过伤阴,故用以为佐。加用焦三仙、全瓜蒌,在于调畅肠胃,使里热从消化道排出,亦考虑到“食物过敏”因素。举验二发病又与月经周期有关,盖女子月事与肝血关系最为密切。患者肝气疏泄略有不畅,肝血略显不足,故每至经期,易感风邪而病复发。于是用逍遥散为主,重在疏肝养血和血,而获效。举验三医院诊为“急性原发性血小板减少”,而单纯用西药无效,邀为诊治。九窍出血,名为“大衄”,历来多认为属“不治”之症,西医统计也认为绝大多数死亡。传统医学文献多载该病之因为“内热”,而有虚实之分,或谓气虚不能统摄所致。持外邪为致病之因者很少,惟见唐容川《血证论》云:“大衄者,九窍出血之名也。此非疫疠,即中大毒,人身止此九窍,而九窍皆乱,危亡之证,法在不治。”经详细了解病情,揣其发病的直接诱因为被“咬伤”,因此认为虽以内热为本,但亦有风邪外袭伤及血脉为标。对此病因、病机的认识,可由其在第二次发病时,先有“感冒”的过程,得到进步证实。因此,取升降散为主方,加减作汤剂施用。方中加散风之苏叶、理气之青皮、凉血止血之白茅根,而获出奇的效果。以此法治病,王教授亦称是从师所得,而原方升降散,则出自《伤寒温疫条辨》一书。书中谓此方治“表里三焦大热”之证,言片姜黄、生大黄主降,蝉衣、僵蚕主升,使人身气机升降,清除热邪。但我们看到蝉衣、僵蚕亦有散风之功,故用来既清表里三焦大热,又散风邪。用此方加减,王教授亦曾治一慢性原发性血小板减少的年轻妇女,该患者已病4年,在服用激素情况下,血小板仅4万。用上方加减,血小板逐渐增加,而渐减激素。半年后停用西药,血小板增至13万,次年顺产一婴,母子无恙,数年未复发。当然,出血之病以热证为多(虽分虚实),确是客观存在,只是不能一律看待。又有“血小板减少”一病,中医辨证当分寒热虚实,在经在脏,而分别施治,绝非升降散一方,而可以包治该病。不知道大家看王洪图老师的用药有什么感觉没有。用药相对轻灵,剂量不大,有温病派的风格。一个人的用药风格和他的师承还是有很大关系的。王洪图老师曾师从温病泰斗赵绍琴老先生,为赵老门人。后来致力于《内经》的研究,成为精研《内经》的大师,但王洪图老师的临床用药还是有其师承的烙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