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系列：渔 者

冰凉幽深的锦江和温暖浅近的鹿溪在小镇交汇。南来北往的渔家也在这里聚集。

立秋以后，锦江里的鲤鱼长得又肥又大。它们游到交汇处遇到温暖的鹿溪水会停留下来。这是捕鱼的好时节。

清晨，大河嘴老榕树下停靠的打渔船上的父女俩早早醒来。薄雾横江，四周寂静。年轻的女儿从鹿溪河里打了一桶水，点燃泥炉里的柴禾开始做饭。年老的父亲把渔网挂在船舷上，用网针修补刮坏的网眼。带着暖意的青烟从炉底飘出来，与薄雾混成一处，老少安然其中，一幅缥缈的画。太阳慢吞吞从鹿溪河上露出脸来。薄雾青烟缓缓消散。这情景只有柳宗元的《渔翁》方能说得出来：

渔翁夜傍西岩宿，朝汲清湘燃楚竹。

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

吃完早饭，江河上的雾气也散尽了。父女俩开始一天的劳作。女儿摇着船桨，老渔翁开始撒网。他们沿鹿溪逆流而上。秋日的朝阳分外暖和。老渔翁弯腰将渔网的一部分挎在左手臂上，右手小心地依次将剩下的部分理好，握在手中。他直起身来，蓄了一下势，奋力将网撒开去。网眼中的水还没有流尽，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出七彩的颜色。这一网仿佛用上了他浑身的力气，网住了整个世界。

鹿溪河水那么的清亮。女儿长长的发辫盘在肩上，额头上有微微的汗珠，身影倒映河水中清晰可见，那么妩媚，连自己都觉得喜欢。她用衣袖轻轻地擦了汗水，又用力摇起桨来。

半晌下来，他们已经到了鱼箭滩。谚云：“春打阳，夏打滩，秋打潭，冬打暖。”这秋日的河鱼喜欢水较深的河潭，鱼箭滩不用上了。于是调转船头，任凭小船顺水漂流而下。父女俩一个船头一个船尾坐着休息。今天的运气不错，已经捕到十多斤鱼虾，还有两条两三斤重的河鲤。老渔翁心情格外舒畅。点上了烟斗，微微笑着望着慢慢后退的两岸青山。年轻的女儿用手打理着发辫，今天收获颇丰，想着明天黄龙溪赶集卖鱼，心里高兴，唱起来：

“鹿溪河水清又亮，妹妹闲来洗衣裳。青山高，流水长，我的哥哥要去远方……”

那歌声质朴动听，在鹿溪河上传得很远很远。

午饭过后，老渔翁打了一会儿盹。女儿将小船系在岸边的柳树下。阳光从柳树叶中穿下来，照在身上，星星点点的说不出的惬意。待到未时已过，女儿解开绳索，叫醒父亲，将小船悠悠荡向大河嘴两江交汇地方去。老渔翁有了精神，又提起渔网撒网去。

傍晚时分，小船到了大河嘴老榕树下。父女俩收拾起渔网，将船靠了岸。老渔翁把船上的泥炉搬到岸上榕树下升起火来。渔翁从船上的鱼舱里捞了一碗河虾。他将锅烧辣，放了菜油，待油熟了，就将河虾倒进锅里。“刺啦——”一声脆想，一股清香飘起来。女儿到岸上地里摘了颗莲白、两根丝瓜清炒了。只半个时辰，饭菜都熟了，看来今晚伙食丰盛。老渔翁拿出酒葫芦倒满了一碗酒，迎着江风得意地喝起来。看来，他对今天的收获很满足。女儿体贴地陪着他，和他聊天、听他讲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待到酒尽人阑，已是明月当空。女儿将老渔翁扶到船上睡下。自己却没有睡意，望着圆圆的月亮，盼望着明天黄龙溪的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