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
在利民巷南面寻找朋友家,绕来转去的,突然就有些迷糊。
在一马路上了几十年的班,也住了几十年,对小城的小街小巷还是缺乏熟悉度。
今年的春节,尽管还有疫情笼罩着,气氛却大有不同。
去年的这个时段,街面压抑而冷清。
年二十九欢欢腾腾的还要在一起聚,老曹开车来接我。我叫他打开车窗,并问他如何开车从广东回来的,一路上可曾在哪里歇息。
车上的几个人都觉得我神神兮兮的,堂主老沈更直接讽刺我怕死惜命。
没几天封城开始,年初几就再不能聚会了,家人们在一个城市也都各居一方。
日常生活按下了暂停键,春节叫一场疫情给搅黄了。
今年的春节出现报复性的补偿,最突出的变化是不断的收到来自朋友的家宴邀请,而且都在老城区。
“家宴”已消失了好多年。
人们兜里的票子能应对亲朋吃喝往来的时候,电话、短信拜年由新奇而寡淡了人情,请客便从家里的饭桌,挪到酒店的包厢。
起初是面子,在饭店里吃是高看、尊重,不点对的,只点贵的;后来便成为算计,饭店不仅省事,而且更适合如今的生活节奏和样式。
从熟人充斥的市井,搬进陌生人聚集地小区,不再有街坊的来往,邻里之间也再不串门。
某一个节点之后,“家宴”陡然升格为最高的待客礼遇。
要是有人正式的在家里请你吃饭喝酒,那就意味着你受到了最为隆重的邀请。
用钱可以摆平的事情,他却选择了既要花钱又费事劳神。采买摘炒,刷洗清理,谁都知道在家里拾掇一桌菜请人到底有多麻烦。
受邀的几场家宴都在一马路往北的区域。
从一马路西面搬到东面十年,再从一马路东面的长山脚下搬离老城区四年。多年再无行走闲逛,利民巷变得不知哪儿是哪儿,抱着个导航还得主人出来接。
新华巷好点,新瓶装老醋,窄窄宽宽的几条侧道,找上门不会太转向。
年里的阳光,一往情深的温柔、清明。
疫情仍在寒冬里,而人已经走入了春天。
谁都不曾料到,一场疫情改变了世界,让我们真实可感的产生了“珍惜当下”的生活感悟。
它也顺便复活了家宴。
进家的那份亲切,顿时将时光逆转。
找回了老邻里相互串门的感觉。
在厨房里窥探主人的性情、心情,这才叫真正的深入基层。
坐在家里三两个人小酌,知音挚交之感油然而生。
在人生的暮色里,还能有电话呼你,有三五个陪你喝酒说笑的伴,实在是一种幸运。
帮着主人端端菜、摆摆桌,朋友也变成家人。
饭前或酒后,桌子拉开,吵吵嚷嚷的掼个蛋,又回到老式春节的样子与味道。
我喜欢品味藏在家里的风雅,寻常却格外动人。
一幅清末的老画,虽不是名家的手笔,却能絮絮叨叨出几百年前的凡间气息,值得端详;不知出自谁手的几个字,拙拙秀秀的,也足以表达要微醺的心意。
仿佛有一百年没碰过钢琴了。
喝多了在合肥的酒店里弹,在小城上岛的幽暗的大厅里弹,似乎都已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今日在老友家再奏一个小曲子《致爱丽丝》,又找回青春期的思绪。
老友说,过去听是聒噪,如今听来是入心的热闹。
桌上摆出的几碟小菜,也就是叙家常的样式,看起来吃起来眉目皆含情脉脉。
心情是最丰盛的菜席,简约里充沛着性情、友情。
做客时主人不当你是客人,最简单的招待,就是心路大门敞开的一块块条石。
压箱底的老酒拿出来,几十年感情窖出的兼香型。
一口一小杯的喝,迟迟不见醉意。
待数瓶子,五六个人喝了整六瓶,一下就觉得晕了、醉了。
晕得梅花当作桃花开,醉得下车走到小区门口,以为又是一场家宴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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