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双红：白泥日落（长篇小说连载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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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晓枫在桃花河故事村整整呆了两天。这两天，他走门串户听故事，了解有关故事村的传奇历史，并拍了一些风景照、人物照，把他认为相当不错的故事重点记在了本子上。他所采访的对象有孩子和中年人、老人，姑娘和小伙子；所听到的故事有上百个；对故事村的历史也有了深入透彻地了解。白天，他就在村子里东奔西走进行采访，晚上便投宿在户主家里，饿了，吃几口在附近商店买来的面包，有时也在户主家里吃饭。两天的采访生话下来，使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也黑了许多，但却乐此不疲。
第三天下午，程晓枫返回曹河乡，他在乡邮局旁边搭上了一辆路经程楼村的客运车。
程楼村是一个至今仍在脱贫致富路上挣扎的贫困山村。这里层层叠叠的大山和沟壑以及坡中的片片薄地就构成了程楼村人的全部生活。程晓枫的家住在村子南面的一队。程晓枫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到了程楼村站后，又走了十分钟才到家。
“大娘，晓枫哥回来啦……”邻居布袋叔的女儿小翠一声叫喊，程晓枫的母亲出现在院边。
母亲两鬓斑白，穿着粗布旧衣，头发凌乱，脸色干黄，只有五十几岁，看起来却有了六七十岁的模样。
一瞬间，母亲的脸上堆起了笑容，眼圈内有了泪痕，皱纹更深了。
程晓枫望着母亲，心被猛刺了一下，有些生痛，想上前叫一声妈，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回来竟什么礼物也忘了给母亲买。
程晓枫自愧不已，心神难安，觉得对不起母亲。一句话到了嘴边，他抿了抿干燥的唇，竟又把话咽了回去。
程晓枫低着头，上了台阶。他连看母亲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
“枫儿，你给我站住！”母亲开了口，变得像从前一样温暖的感觉。
正准备溜进屋的程晓枫止了步。程晓枫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态，说：“妈，你在家过得好不？”
老母亲没有理睬儿子的问话，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厉声说道：“你现在回来干啥，是不是和媳妇闹别扭了？”
程晓枫咬紧牙说：“不是的。”
老母亲问：“那你工作忙不忙？”
程晓枫又咬了咬牙，说：“不忙。”
老母亲问：“你回来啥时候走？”
程晓枫迟疑了一下，说：“看一下再说。”
老母亲说：“我也想你回来看看，多呆两天，非常想。但是工作要紧，媳妇和孩子更离不开你。你可不能蒙我。”
程晓枫懂了母亲。她想他，盼望他，但是在她的意识里他工作安宁、家庭幸福更重要。程晓枫说：“我明白。”老母亲的态度温和起来，说：“明白就好。”
“汪，汪……”一只大黑狗从房角蹿出来围着程晓枫叫个不停。
老母亲一年前写信对程晓枫说过，他逮回来了一只狗，还有一只小猫。终于有作伴的了。程晓枫当时看到这句话心酸得只想流泪。他在深圳市，弟弟程晓寒在北京，哥哥程晓杰在武汉，姐姐程晓霞在郑州。姐弟四人平时很少回老家来。他完全理解母亲的孤独感。程晓枫在过春节的时候带着老婆、儿子回来曾跟大黑狗相熟了，只三个多月的时间，彼此又已陌生。
老母亲说：“大黑，别吵，他是枫儿，自家人咋不认得了？”
大黑狗摇摇尾巴，围着母亲和程晓枫转了一圈，“哼”了两声，舔了舔母亲的手指，不再叫了。
程晓枫和母亲走进屋。
这是三间土坯房。旁边还有一间灶屋。正中间一间是堂屋，左边一间是储粮杂物间，右边一间摆着床铺。床上卧着一只大花猫。程晓枫的童年和少年时光就是与母亲、姐姐哥哥弟弟同睡在右边的一间屋子里。
程晓枫把背着的皮包放在了右边屋子里的一只木箱上，回头对跟在他身后的母亲说：“妈，你这段时间身体怎样？你一个人可要照顾好自己，想吃啥弄啥吃。”
老母亲摸了一下衣襟说：“只要你跟你哥哥姐姐弟弟过得好，我的身体就好。我，你们放心就是了。”
程晓枫问：“晓寒又来信了没有？”
老母亲说：“来了，他差不多每半个月都要写一封信或打一次长途电话回来。你哥哥姐姐也每周六晚给我打电话。他们还说给我寄钱，给我也买部手机。我没让他们寄。我又不做生意，要手机干啥，也没让他们买。他们说联系方便，省得我接电话还往村上别人家里跑。我还是没让他们买。他们又说也让我趁机会装部电话。我想我一个人没必要。你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可我还是操心，就三十岁的人了，还没成家。我什么时候盼望着他也能成家就好了。”
程晓枫说：“妈，结婚是急不来的事。晓寒自有打算。我跟他也经常联系，他很有志气，所以就别为这操心。”
老母亲叹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转瞬眉飞色舞地说：“对了，我又喂了一头小猪，等过年长大了，你们回来就宰了吃。”
程晓枫说：“我想，如果今年能买房子，过年你就去周口市里过，周口市离咱们家也就二十多里路，很近的，晓寒他们回来了也到我家团聚。”
老母亲说：“你买房子是好事。好，也好。就是我坐车晕车。不过，只要大家高兴，晕一晕也无所谓。”
程晓枫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钱递到母亲的面前说：“妈，我回来也没给你买什么，这钱你接住自己买点喜欢吃的东西。”
老母亲把程晓枫的手推了回去。他说：“我在家有吃有喝就行了，还需要买啥东西。你留着给你媳妇和小龙用。”
程晓枫说：“你接住。”
老母亲瞪着眼，带着命令的口气说：“你给我把钱收起来！”
程晓枫知道母亲生气了。他翕动着嘴唇，只好把钱重新放回兜里。
老母亲用手挠了挠头发，又和颜悦色地说：“好了，你在家休息一下。趁天还没黑，我去地里拔一会儿草。”
程晓枫说：“妈，你就不要去了。以后也别再费那么大的心思种地了。”
老母亲不满地说：“土地陪我了大半辈子，哪能说丢就丢了不种，我会闷死的。再说，我现在能干活就不给你和哥哥姐姐弟弟添麻烦，自己顾好自己。你们把你们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妥妥贴贴就好了。”
老母亲弯着腰，走出了屋门。
程晓枫愣怔了一下，跑出去追上母亲说：“妈，我想这次回来至少呆三四天。”
老母亲喜忧交加地说：“哦，你要是真的工作不忙，也好。”
程晓枫说：“我陪你去麦地里去拔草吧。”
老母亲说：“你是写文章的手哪能去拔草。”
程晓枫坚持说：“我要去。”
老母亲说：“那你就跟着我去吧。”
程晓枫点头。
门锁上后，母子俩一块儿来到房屋附近的麦地里。
整片地的麦苗绿油油地，有的已抽穗，有的还正在拔节。
老母亲叮嘱程晓枫把燕麦拔掉，小心别把小麦的麦花碰落了，麦茎折断了。
程晓枫遵照母亲的嘱咐小心翼翼地走到麦地中间，把他所看到的燕麦带根拔掉。
天麻麻黑的时候，程晓枫和母亲回到了家。
这晚，母子俩一起做饭吃饭，一起睡觉。母子俩做的是鸡蛋面条，睡觉便各睡一张床。母亲睡觉的时候搂着大花猫，口中念叨着什么；程晓枫则不经意掏出林小鹿送给他的吉祥物仔细地看了又看，摸了摸。
程晓枫从前不知道林小鹿是桃花河故事村的人，在这次采访中，他凑巧听村里的人讲了发生她身上的一些事后，为之震惊。
程晓枫记得自己小时候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那个梦与一位女孩有关。
程晓枫突然想起了这个梦，他的心中充满了困惑和甜美。
程晓枫翻了一个身看看母亲说：“别搂着大花猫睡觉了，找个后爸吧。”
老母亲说：“这么多年就过来了，就这样过吧。”
老母亲完全入睡后，程晓枫便坐起来，动笔写文章。
作者简介
程双红，又名程子君，笔名：程晓枫、程虫虫、梅映雪、梅虹影、龙飞等，生于八十年代，河南省周口市人。金牛座男子，以通透为理想，以简单为目标，人生信条为“一切看透，更要相信美好”。二十岁正式开始发表作品，青年作家.热爱音乐，武术，电影，旅行，写作十余年。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散见《河南日报》《芳草》《周口日报》《牛城晚报》《短小说》《中学生学习报》《文化周报》《精神文明报》《雪花》《现代家庭报》《扬子晚报》《青年作家》《人民日报》《长沙晚报》《吐鲁番》《青少年文学》《思维与智慧》《青年文摘》《青年博览》《报刊文摘》《37°女人》《小品文选刊》《传奇·传记文学选刊》《佛山文艺》等刊物，诗歌、散文、小说作品入选年度选本。著有长篇小说《血海浪花》《苍茫》《面包树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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