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物业老男人当上了保洁小组长,在卫生间犯下不可原谅的罪行
朱四(六)
为了试探蒙蒙这个恶人,朱四领了一名花工到蒙蒙办公室去浇花,那株叫巴西木的植物就放在蒙蒙身后的墙角,朱四说:“蒙蒙,我们来浇花。”蒙蒙不回答。朱四又说:“蒙蒙,我们来浇花了。”蒙蒙还是不回答。花工很快干完活,转身要走,朱四抓紧时间说:“蒙蒙,我们浇完花了。”蒙蒙终于抬起头来,脸色发青,眼睛上翻,闪现两道刺目的白光,嘴里迸出一声巨响:“你浇你的花,关我屁事!”
这个声音像是从走廊悬挂的音箱里面发出的,又像是从某个空旷的原野上传来的,反正它很响亮,很震撼人心,这使朱四想起他老妻的话来:“你吃错药了,那么大声,看老天爷不……”
朱四领着花工走出办公室,几乎瘫软在地,感觉嘴上贴了张封条,怎么撕都撕不掉。他走进休息室,撞见阿霞背了个大包从杂物间出来,看见朱四,阿霞一愣,说:“下班了。”就匆匆忙忙地走掉了,身上的包鼓鼓囊囊的,被她用力摁着,像是十分吃力。
朱四突然肚内绞痛,大概中午吃的馊稀饭起了作用,赶忙跑进厕所。中午打开饭盒,发现稀饭化成了水,他舍不得倒掉,几口就吞下了肚,小鸡小鱼都吃了一些,会不会也闹了肚子?朱四不敢多想,拉完了就要赶紧上楼顶去看看。没料手伸向卷纸的时候,那地方竟然空荡荡的。老子真是撞鬼了,朱四强忍着愤怒,听见有人在小便,就推开门喊:“外头的,帮我扯点纸好不好?”那人很热心,还来不及拉上拉链就从别处扯了一截卫生纸递给朱四。朱四一边道谢,一边感觉手上湿漉漉的,发现卫生纸被浸湿了,回想那人的举动,也不知那上面沾的是不是尿。
感觉用有尿的纸擦了屁股,朱四心里十分窝火,见了熊主管也不理不睬,这让熊主管有些意外。她习惯了朱四的低三下四,眼见朱四昂着头从面前走过,觉得他倒还有那么些男子汉气概,于是突然想起件事儿来:清洁工需要一个小组长,这事拖了很久,就是定不下来。小李觉得朱四该死,是因为朱四把苍蝇弄进她茶杯里了,可公是公私是私嘛,不能弄混淆了,何况朱四能够发现苍蝇,证明他业务能力很强。
熊主管决定让朱四当保洁的小组长,这引起了阿霞一帮人的不满。阿霞认为朱四这个人很懒惰,干事情不认真,还总惹祸事。其他女人就私底下闲话,说熊主管是个离了婚的女人,朱四是不是跟她有一腿,不然为什么老跑办公室跑,八成是在办公室干那见不得人的事情。有的还绘声绘色说某天看见朱四裤子都没拴好就出来了,头发乱七八糟云云。老夏就呆在一边不声不响地抽闷烟,等女人们发泄完,这才冒出一句话来:“人家运气好招人喜欢,你们甭瞎嚷嚷,背后说风凉话能起啥作用?”女人们不禁佩服老夏心胸宽广,安静地等他继续往下说。老夏掐灭了烟头,说:“关键是要抓证据……”
渐渐,朱四感觉危机四伏,面前的白眼明显多起来。红眼病。他不屑地想,依旧背着手,把一大串钥匙勾在手指头上,走到哪里,就咔嚓咔嚓地响到哪里。
朱四在走廊里走来走去,见了接待员依然故我地伸手拿报纸,被接待员打了手,他不再像当初那样气恼了,盯着接待员一步一扭的屁股想,这女人八成是看我当了官,想巴结我,跟我打情骂俏呢。
他习惯性地走到蒙蒙那间办公室门口,不觉停住了脚,报纸就躺在沙发上,要拿走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这一步到底要不要跨进去。这小妮子以为告发了我,我就不敢来了,哼哼,去他娘的白领,不就是一份五毛钱的报纸么,看得跟命根子似的,越是这样,我就越要看。想到这儿,朱四抬腿进了门,白领们立刻用戒备的眼光看着他。“看看报纸。”朱四打着哈哈,举起报纸在空中扇了扇。他转身的时候,尽量把脚步放得很轻柔,像是很懂礼貌的样子,尽管如此,还是听见那群人在他背后议论开了:“什么玩意儿,这人脸皮比城墙还厚……”朱四得意地笑,管他什么玩意儿,脸皮比城墙厚就不怕被人耳光了,反正报纸到手,你们能把我怎么着。官也当了,报纸也看了,气也撒了,一个字,爽。
朱四当上小组长的第二个月,白领们的女领导嫌公用坐式马桶太脏,踩在桶沿上方便,不小心摔了下来。女领导忍住骨折的疼痛大呼:“把马桶给我统统砸了!”公司便三下五除二地把马桶换成了传统蹲式便池。说来也奇怪,自从便池撤换之后,下水道就三天两头地阻塞。物业把这个重任给了朱四,说是人有三急,此事不可怠慢,疏通工作务必要及时,否则,扣工资。朱四为了显示自己小组长的身份,每天亲自拿着皮碗儿楼下楼下地忙碌,那支皮碗儿一路滴着脏水,在地板上写下咏叹调,害得阿霞她们怨声载道。
由于女白领们经常往下水道里掉手机和钥匙,不得已只能跑来求朱四帮忙,朱四便觉得自己的地位又比通风口高出了许多。为了巩固这个地位,他开始流连忘返于女卫生间,常常在里面摆个梯子,有人进来的时候,他就顺着梯子爬上去,说:“啊呀对不起,卫生间暂时不能用,我现在要维修灯泡。”或者在门口放置一个“维修管道”的警示牌,自己却端了凳子坐在卫生间最里面的窗口边看风景。朱四觉得自己是这里的王,她们要进来,须先得到他的同意才行。想到这里,朱四得意忘形:那个蒙蒙还能把小脸昂到天上去?我不叫她尿裤子才怪。
有一天下午,朱四不打招呼就进了女卫生间,看见阿霞站在卷纸器前,正专注地把卷纸取下来往包里塞。朱四悄悄凑近,在阿霞身后阴险地说:“可逮住你了。”阿霞吓得面无血色,眨巴一下眼睛之后,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那声音就像消防铃声一般,从六楼传至五楼,又从五楼传至四楼,不一会儿,整幢楼便沸腾起来,人潮涌入女卫生间,一只只浪花般的手,把大汗淋漓的朱四推了出来。
熊主管挤在人群中,脸涨得通红。她觉得自己的眼光咋就这么差,选来选去,小组长咋就变成了流氓?阿霞则被人们围在当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朱四的“兽行”。老夏鼻梁上还有淤青,瓮声瓮气地对人说:“这可是证据。”
那个时候,白领蒙蒙剥开一个橘子,慢慢地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