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长假期里的小确幸:贾府是林黛玉的温柔乡吗 | 诗画读书
林黛玉终于到了她的温柔乡——神京。她将余生全部托付给了这个地方,此生没有再跟扬州发生太多的关联。
荣国府打发来的轿子在渡口接的林黛玉。林黛玉心中思量着到了贾家后的处世哲学:
步步留心,
时时在意,
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
多行一步路,
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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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注意,这是六、七岁的孩子哦,林黛玉这种与生俱来的小心翼翼与她日后在贾府的林林总总作了伏笔。试想,一个人,一辈子,活在步步留心、时时在意的状态里,一定会得心理疾病的。
以现代医学衡量,大观园由盛转衰后的林黛玉直至她死去前,她非常符合抑郁症的表现。
此时,曹雪芹借林黛玉的眼睛,采用“皴”的手法,移步换景地介绍了宁、荣两府的平面布局。
街北:
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正门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
街西:
三间大门、荣国府。
林黛玉初到贾府,先见到的是宁国府,曹雪芹着力描写的也是宁国府,荣国府一笔带过,因为日后林黛玉有的是时间在荣国府里观察,所以先不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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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荣国府西边角门进入荣国府,将转弯时,换了小厮抬至:
垂花门下。
读《红楼梦》呀,一定要记住这扇——垂花门,那是林妹妹脚落贾家的原点。接着曹雪芹以垂花门为工笔作画的起点,步步为营地“皴”出了贾家的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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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出了垂花门后,曹雪芹以林黛玉作笔,快速地墨线勾勒出贾母的住所:
垂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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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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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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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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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三间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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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方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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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间上房、雕梁画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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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山游廊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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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色鹦鹉、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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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起帘笼
↓
鬓发如银的老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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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这样的描写好像在丛林深处寻找一只盘踞在洞中的蛇精,哈哈!我真有这样的感觉。
曹雪芹呀曹雪芹,你不愧为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最复杂的画家呀!你知道,至贾敏死后,这个世界上最疼妹妹的就是这个老太太了,所以,你安排她们俩的第一次见面如此的工笔细描。
读《红楼梦》,这段文字要细细的体味,因为这是日后林黛玉起居的主要场所,直到大观园建好后她搬进潇湘馆之前。你可以想象,林妹妹住过的房、进过的院、踩过的路、看过的景。
曹雪芹安排贾母和林妹妹见面的场景是:
黛玉进屋,
贾母迎上来,
然后外祖母一把外孙女,
搂入怀中,
大哭起来。
这是小说中贾母和林黛玉的第一次见面,写得是极好的。我们要关注贾母的动作和语言:
迎上来、
一把搂入怀中、
心肝肉叫着、
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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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在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大哭起来。贾母,林黛玉的避风塘,大观园的定海神针。
第一次见面,贾母向林黛玉介绍了身边的三个女人:
大舅母:贾赦之妻邢夫人;
二舅母:贾政之妻王夫人;
珠大嫂子:贾珠之妻李纨。
说明这三个人早早地来到贾母处等着林黛玉的到来。看来,林黛玉进贾府,在贾母的重视下,是全府上下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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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三位姑娘的庐山真面目出现了:
贾迎春
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
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贾探春
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
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
贾惜春
身量未足,形容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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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描写少女,没有比曹雪芹的这三段文字更经典的了。更为绝妙的是,此三段文字,曹公隐含了三位姑娘日后的各自特点:
迎春:
温柔沉默,观之可亲——只知退让,任人欺侮,一载赴黄粱。
探春:
文彩精华,见之忘俗——工诗善书,趣味高雅,发起海棠诗社。
惜春:
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孤僻冷漠,心冷嘴冷,擅画画,画了大观园的平面图。
接着曹雪芹笔锋一转,落笔描写众人眼前的林黛玉:
其举止言谈不俗,
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
却有一段自然风流态度,
便知他有不足之症。
把曹雪芹描写林黛玉和句子和描写其他三位姑娘的句子相比,林黛玉的真是可伶!好像天生的营养不良。
注意作者的语气:“……虽……却……便……”这样的表达太适合林黛玉了,含而不漏,“却有一段自然风流态度”,够了,有这句话就够了,胜过一切溢美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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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问及林黛玉吃什么药,引出了林黛玉之病的详解文字。黛玉自己说:
我自来是如此,
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
到今日未断。
这说明:林黛玉从娘胎里带着病出生的,这符合绛珠草:
故其五内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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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曹雪芹处处设计,处处隐藏,在其日后的浩瀚文字中慢慢解锁。
林黛玉在叙述自己病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物又出现了:
癞头和尚。
哪儿都有癞头和尚的事呀,还记得吗?英莲被拐前,甄士隐的梦里都出现了癞头和尚。林黛玉小时候也遇上了。若要治愈林黛玉的病,癞头和尚对林黛玉的父母提了三个条件:
一是,化林黛玉出家;(父母不舍,做不到)
二是,除非以后总不许见哭声;(她自己就是来人间还泪的,做不到)
三是,除父母外,外姓亲友一概不见。(母亲早逝,父亲送她到外祖母家,做不到)
所以,癞头和尚提出的这三个条件,都不可能做到,林黛玉一生注定有不足之症。对话之末,点明了林黛玉一生吃的药名:
人参养荣丸。
感觉林妹妹吃个药不如薛宝钗吃的冷香丸仙,应该换一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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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妹妹终于来到了她生命中最灿烂的地方也是生命消逝的地方——贾府。在短短的生命历程中,林黛玉绚烂过,共读《西厢》、潇湘赏月、海棠吟诗、葬花吟花、春放风筝……
林黛玉也曾暂把外家当自己家,她幸福过、满足过、开心过。但又有多少个日夜,与宝玉的不快、与宝钗的较劲、与自己的斗争,到最后一败涂地……
她黯然失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流尽所有眼泪而去。
【关于作者】
诗画绍国(肖绍国)
生于江南小河旁,漂于岭南大海边。一生为一件大事而来——爱语文、教语文。苏轼评王维之诗画有“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之悟。诗乃文字,画乃画面,文字与画面的互现,是特级教师肖绍国“诗画语文”的理想和境界。原创、精致、诗画、小资,关注“诗画绍国”,给您一个不一样的母语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