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窃贼

又要买药了。每个月都过得很快。一个月一个月地，很快又一年了。有时候觉得，只要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往前走，一年一年地走下去，说不定不知不觉就可以走过很多年。然而一定要悄悄地，不要去数日子。稀里糊涂地也许就把命运与我们约定的时间糊弄过去。

“暗夜夜”地。不动声色，就像聂隐娘夜半行走在屋檐上，一定不可发出声响。我们都是人世的寄居者，盘缠耗尽却留恋着尘缘不愿离去，于是我们躲藏在时间的客栈里，混迹在旅客中不声不响。不交谈，尤其不惊动时间的掌柜，免得他来和我们结账，撵走我们。

对于时间的账目，我常常有一种莫名的心虚。仿佛自己是个窃贼。尽管我也不比别的人多窃得多少，但我总觉得自己是个赊了账不还的人。又像是悄悄在账目里做了手脚，别人还没看出来，自己先哆嗦起来。于是更是不敢抬头看人，把帽檐压低，急急地走开去。

偶尔和别人说起自己苟且偷生的心虚，人们只把我当成一个虚伪的人，于是我不再言语，而继续躲在人群里混吃混喝。从来没有人问我从哪里来，或者要去哪里。只是每天分给我和别人一样的工作和食物，不多不少。人们并不交谈，每个人都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每个人心里都装着满满的烦恼，石头一样高高地垒到了头顶，一不小心就要倾倒出来一般。我们远远地躲开，怕被别人的烦恼砸到了。而别人也躲着我们。每个人各怀心事，目光躲闪。走在路上，人人都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地，怕被认出来送去交给时间的掌柜。

（作者：秋水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