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川,曾有一群打潭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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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刘述涛

编竹缆,在遂川人的嘴巴里,叫做“打潭子”。打潭子也属于一项技术活,不是随便一个人上来想打就打,而是篾匠里面的一项行当,专为船排上服务的。这篾匠也如木匠一样有各种分工,像木匠分为大木、小木、圆桶木、寿木等。篾匠同木匠的叫法不一样,叫做片子活、丝子活、花子活,纸马活等,片子活自然指的像做竹席、晒席、垫子的;丝子活指的是箩筐、竹蓝、竹筛子等;花子活就是带花带彩带图案,更有艺术感的篾匠师傅,自然价格也贵;纸马活,都不用我多说,都是烧给死人用的那些。

在旧时候,打潭子一般都要选择河岸边上,空旷的地方,用竹子或是木头建起一座像是望哨台一样竹棚子,竹棚子离地面最少有十几米高,竹棚子顶上盖的是用竹叶串好编在一起的竹席子,这样就让打潭子的人,太阳晒不到,下雨淋不到。但打潭子的人很苦,一个人站在这竹棚子上,双手用剥好的竹青条子,一条一条像编花一样编出一根几十米长的竹缆来。竹缆有大有小,有粗有细,有长有短。一天站下来,腰酸背疼,还连个说话的人也找不到,足可见,般般手艺般般难,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尤其是打潭子的棚子四面没墙,又在河岸边上,到了冬天,寒风刺骨,吹得一个人站在上面透心的冷,透骨的寒。

我小的时候,就在北澳陂的木材转运站前,泉江河的边上,以及一些堆放木头的河滩上,都能够见到打潭子的竹棚子。我们小孩子最喜欢这种竹棚子了,一见到就会奔上前去,爬上去,把这当成炮台,当成哨站,站在上面嘴里模拟电影里面打枪的场景,嘴里发出“叭、叭”的声音。这时候,打潭子的人见了,就会轰小孩子走,生怕小孩子一不小心从上面掉了下来,那可就会出人命。也有些打潭子的心好,会细声细语的说,你小心一点,好好的爬下去。我现在记得,有一小伙伴,爬上去的时候兴奋不得了,爬下来的时候不敢了,吓得直哭,还是打潭子的人把他背下来的。

打潭子的人,在解放前是各自为阵,解放后组建起来,成立了篾器社,后来又与麻纺厂搬在了一起。再后来,又各自回家,有潭子打就打一打,没潭子打就做别的。

真正打潭子的第一步并不是就上竹棚子去编,而是先得剥竹,将一根一根竹子剥成对等的几份,然后再用篾刀取竹青的一面,制作成竹条子,一把一把的竹条子制作好了,才会爬上去打潭子。

潭子(竹缆)打好之后,并不能够就拿到船排上去用,还要放进石灰池子里浸泡。一般就在打潭子的棚子边上,都会有几个大小不同的石灰池子。把潭子团起来,一圈一圈丢进石灰池子里面去泡,泡过的潭子不会再生竹虫子,也更加的结实有筋道。

旧时候,遂川的木头是一等一的上品,与安福的陈山木一样是朝延首选的用料之材。木头都要依靠水运出去,潭子(竹缆)就少不了。编木排,除了用铁钉子钉紧木头外,还得用细细的潭子(竹缆)一头一尾的扎结实。撑木排的人最担心的就是打横排,散架。木排一散架,水一冲,那还了得,人财两空。所以,除了用细嫩的潭子(竹缆)编好木排,粗潭子(竹缆)就是起到停排,拴住木排的作用。除了潭子(竹缆),木排上还要用竹棚,竹棚就是大竹席,但又不同于用竹片编的竹席子。而是用竹条子担边,里面全是竹叶,两头往木排上一放,一个拱形的竹棚子就成了。放排的人在里面睡觉,在里面吃饭。竹棚也是打潭子的人做好之后,送到木排上去。

在我们四里街上,就有很多打潭子的人,我多多少少懂得一点打潭子的不容易,这才有这么深的印象,现在,想在这里写写打潭子的这群人,就因为昨天写了《捻匠》中有打潭子一段话,许多人就让我写一写打潭子的人。其实,打潭子的这群人都是十分的普通,但都很吃苦耐劳,都想通过自己的双手换得劳动果实。

现如今,作为水上运输的船排退出了历史舞台,打潭子的人也告别了竹棚子,走向了自己的新生活,过上了自己的新日子。只不过,他们会像我一样,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某个时候,还是会想起站在竹棚子里,像编织自己的美好生活一样,编织起他们手里的潭子(竹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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