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在长安最后的时光，两首诗写尽他的悲凉与无奈

这首题为“对酒”，杜甫同期《曲江二首》有诗“每日江头尽醉归。酒债寻常行处有”，和“莫厌伤多酒入唇”等句，其消沉志意和寥落心情尽在酒中。其《曲江对雨》诗更是写在雨中漫步曲江，表达对前朝强盛辉煌的缅怀和肃宗朝政不修的微词。这首诗拈出“对酒”则更多是在酒醉之下的放浪之言，与上三首诗重点略有不同。这首诗也可以说是上三首首诗的概括之意，细析便知，

首联“苑外江头坐不归，水精春殿转霏微”，“苑外”苑指芙蓉园，该园与曲江相接，玄宗帝常游幸其中。玄宗朝时，杜甫虽在长安求官不利，但是他和李白一样对文采风流的唐玄宗很是尊崇。作者朝会罢就喜欢在曲江徘徊，《曲江对雨》一首已经表达出对玄宗的缅怀，故而本诗拈出“苑外”也有这种含义。“坐不归”，作者“每日江头尽醉归”，而坐久不归，暗含的含义是应该归去时节而不愿回去，归去的生活更无聊。并且“坐不归”也暗示作者默坐时间已久。“春殿”有版本是“宫殿”。时已向晚，作者远望宫阙也已经慢慢昏黑暗淡。“转”字有时间渐进的效果，“霏微”春光掩映之貌。

首联起笔，作者点出地点、时间和心情。地点是曲江苑外，时已向晚，而作者的心情比较含蓄。而作者的视角主要集中在已经渐渐荒凉的曲江宫苑。对句之景是粗线条勾勒，表现出迷蒙苍茫的感觉，和作者此时的心情相衬。值得注意的是，“江上小堂巢翡翠，花边高冢卧麒麟”，“龙武新军深驻辇，芙蓉别殿谩焚香”等前诗均写出曲江荣衰变迁，表达盛世不再的伤感，那么“转霏微”也逗露出这种感慨。“坐不归”“转霏微”，作者在沉默中感受到了这种不可遏制的变迁，其心情也必是愈来愈沉重，愈来愈伤感的。

二联“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首联是大处着比，静中缓慢的人事变化，而二联就是细节刻画，写动感跳脱的自然景色。这联是句中自对，是名句。杨花桃花纷纷凋落，黄鸟白鸟翩翩齐飞，这是描写曲江暮春之景。从手法上看，首联对句是傍晚宫苑的色彩变化，也暗含世事衰颓的变迁，但是二联之景却显得很有生机和活力。桃花杨花开不同时，故而渐次飞落，而群鸟啁啾乱飞，这一是自然之理生生不息之意；二是，人事变迁而自然恒久不变之意。因此首联和二联在感情上就产生一种对比。这种对比就产生一种历史纵深感。而且还有，作者在二联写花纷纷落，鸟翩翩飞，其景之杂乱也暗示作者此时心情之无聊和疏懒失意。

首二联以写景为主，其中潜藏着作者的感情和思考。而三联“纵饮久判人共弃，懒朝真与世相违”就转入直写其内心了。“判”，杜甫「重过何氏五首」有诗，“到此应常宿，相留可判年”此处之判与本句同意，均有消磨，甘愿之意。“纵饮”“懒朝”有自暴自弃之意，而“人共弃”“世相违”则有愤懑之意。作者仕途失意，每日典衣换酒，其疏狂与懒散，早已不被世所容。“久判”是作者推测别人抛弃了自己，而“真与”则是早已认同自己与世情相违背，前句推测，后句认定，作者内心之孤独及心情之矛盾刻画得很细致。

从句法上看，“纵饮”是“人共弃”之因，“懒朝”是“世相违”之果。并且这一联正话反说，由于自己纵饮无度，懒与朝会，故而别疏离抛弃，其实这正是作者牢骚之处。而为何纵酒懒朝呢？外因是：皇帝的不信任，群僚的猜忌，内因则是杜甫对政治的失望和不满。杜甫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愿望，但是事与愿违，故而自暴自弃，这其中也包含了对皇帝的失望与不满。

尾联“吏情更觉沧洲远，老大悲伤未拂衣”将作者矛盾的心情推向高潮。“吏情”一作“舍情”，“吏情”即虽然懒朝，但是毕竟身有官位，微末官职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故而着重表达矛盾之情；而“舍情”则有舍弃烦恼，放浪遨游之意，虽想放浪但是沧州却远，也是表达矛盾之情。沧洲，滨水之处，多指隐士隐居之处。“更”字和“远”字表达作者想辞官隐居但又下不定决心的矛盾心情。拂衣，振衣而去，即归隐。但是作者已经年老力衰，还有家人需要供养，如果归隐而去则家资不足，故而“悲伤”。

值得注意的是：三联“人共弃”“世相违”表达入世不能的心情，而“沧洲远”“未拂衣”表达出世归隐也不可得。三四联表达这种矛盾纠结之情，让作者进退两难。正是这种两难，所以作者首句说“坐不归”，而“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又有官场升沉不定，宦海无依之意。故而可知，作者写景也是写情，写情也是写心，比兴运用有神化之妙。

    总说：这首诗主要表达作者内心的纠结，“坐不归”三字已经点出这种矛盾心情。而矛盾在于仕途失意，弃之可惜，群僚猜忌，皇帝不喜，国事衰颓，老大无成，这些感情纠结在一起，故而全诗低沉缱绻，愁绪如春云覆城，愈来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