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书画 | 周良沛:相信地上的房子都能打开窗门
▲ 金增友 画作
像沙在珠蚌里,磨磨磨
像珠在蚌沙里,滚滚滚
第124期
诗 | 书 | 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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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帝城所见
周良沛
| 诗人手迹
无题
残年,衰老,举步艰难,总想还能往前多走几步,前行,我生之终,后退,踟躇茫茫无际之迷目。
周良沛自书
2019.9.13中秋日
| 诗人诗选
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光明,
牢,黑得不知自己有眼晴;
一天,放风开禁,开窗门,
反被阳光突然戳得眼花头晕。
我一直——等,等,等,
我总是——信,信,信;
相信地上的房子都能打开窗门
等见到阳光不会眼花头晕。
像沙在珠蚌里,磨磨磨,
像珠在蚌沙里,滚滚滚;
在等得难熬中,还在等,
信得难以相信,还在信。
对同志的友爱,对长者的尊敬,
有难相互支持,只有一片真心,
人于岁月流逝中不论是浮是沉,
时光只会像珠沙磨珠磨得越珍。
最终,它只能是无价的,
生活的信念,真理的追寻
璀灿、纯净、赤子之情
是一颗真的珠,真的心……
一九七九年三月于海南凌水新村访问珍珠养殖场后
他是早已听过我的死讯,
看我,是从头望到脚心;
“你还活着?”眼里尽是疑问,
看我,老是怀疑见到幽灵。
根根捆索,早该把我勒死,
棍棒如刀,敲得我鲜血淋淋;
留了这口气,并不算是活着,
脚镣手铐早己锁死我的青春。
他见的,确实该是幽灵,
我,也确实是死后还魂,
刀枪、捆索,讨生于九死就算不死?
不准说,不能写,对我是死样的生!
见武装,煽动仇恨,依然愤恨,
见村荒,老人乞讨,热泪滚滚;
血没有凉,泪没有冷,
死了,也在跳动这颗心。
对着墙柱、石墩,哪怕裤带,下过绝念,
无辜者,哪能让它作我“畏罪”的活证;
折磨的磨砺,筋骨、风骨,熬得更有韧性,
不论什么磨难叫人难活,必胜的总是人民!
万马齐喑,有惊雷响在历史的天边;
十月的风,在吹扫封建屠场的血腥;
劫后劫火遗的灰烬,并非劫难无痕;
凤凰涅槃,新的神话神于今日的人民!
今日偶遇,他见我,怀疑是见到幽灵,
是他早已听过盛传的,有关我的死讯,
我早死了,与那多无辜同死于那场浩劫,
我复活了,也是浩劫催我,和一代再生!
一九八O、十、十六,云南饭店
恍惚是荒淫秘史中的幻影,
这么一个老太太似的男人。
他该活在忆旧的叹息里,
叹息那早已消逝的烟云。
衰老、孤独,没有熄灭眼中的凶焰,
心灵干涸,却似那浑身浮肿的女人。
龙椅翻了,没翻倒他奴才的劣性,
乾坤颠倒,本来就是要颠倒乾坤,
他也成家,日日掏打娶进的女子,
虐暴他人,悖发他那无能的雄性。
作奴才为荣,不是没作霸主的野心,
持家,他也学着老佛爷的本领。
反复无常,阴险又凶残,
难怪是个不阴不阳的人。
岁月的逝去,淘尽后宫形形色色的脚色,
历史的长河,泛起的沉渣,也似浮萍,
不阴不阳,总是在算计别人,
阴阴阳阳,就是算计的本领。
生理的缺陷,对人无足轻重,
心术不正,必定是对人的陷阱……
一九七九年十月十九于北京饭店
墙与墙的夹道中,如一座深谷,
紫红的宫墙,炼火似的血红、恐怖,
不是前院的壁影,重重压在后墙,
就是后宫的阴影,倒在它的前宫。
幽暗、阴森,似有无尽的衰怨,
野蛮、凶险,本是禁锢的面目,
墙高院深,死锁了多少红颜的青春!
高墙深院,无法作遮挡龌龊的帏幕!
宦官的心理和生理一样有缺陷,
宫帏的荒淫就是政治腐朽的裸露;
在这里,禁欲与纵欲同样残暴,
在这里,淫笑与哭泣同样恐怖。
干涸的珍妃井,不见宫廷秘密见底,
瀛台的落叶,在阴雨中漫卷着秋风,
打开宫门,后人从这里进去参观,
一个个都在深深透视它的肺腑!
一九七九年十月十九于北京饭店
| 诗人简介
周良沛(1933-),江西井冈山永新人。
抗战时为难童,流亡四方,后寄寓于教堂的孤儿群中。1949年,十六岁的他随渡江的大军南进、歼敌、剿匪、戍边、修路……历任战士、文化教员、宣传队队员,十九岁开始发表作品。1958年被错划为右派,1979年平反。
曾主编十大卷《中国新诗库》、多卷本《中国百年新诗选》,编选“五四”后及港台海外作家、诗人的全集选集一百多部。著有《流浪者》《人在天涯》《神鬼之间》《灵感的流云》《诗歌之敌》《丁玲传》《冯至评传》等诗集、诗论、长篇传记、多部专著。
▲ 金增友 画作 ▼
金增友,临清金郝庄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工笔画学会会员,山东美术家协会会员。1987年毕业于山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1993年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研究生班,被国家人事部授予“中国画杰出人才”。现为山东聊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