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怎么理解“弱水”二字?

佛在菩提树下,点化凡俗者:“世间红尘,你有钱财无数、权势无边,有妻贤子孝,人人称羡的生活,但是为何还是不快乐?”

被点化者回答:“正是因为我人生的一切都太过于美好,我才不知如何取舍。”佛会心一笑:“人世间的种种一切,倏忽而逝。你的一生,将会遇到很多美好却也容易消逝的东西,你唯有用心把握其中一样,便已足够。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弱水三千,比喻人的一生如同一个宽广的湖面,置身其上,我们所需的,不过是一瓢之饮罢了。虽然是沧海之一瓢,却也是取之不易,所以理应倍加珍惜。

以上,是一个佛经中的故事,也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句话的由来。大千世界,物欲横流,三千弱水,真正属于你的,究竟是哪一瓢呢?

《红楼梦》中第九十一回“布疑阵宝玉妄谈禅”,贾府中薛姨妈与贾政、王夫人等商定,要将宝钗许配给宝玉,薛姨妈去见贾母,也是为了商量此事。宝玉偶然闯入,薛姨妈和贾母刹住了话头,对宝玉有意隐瞒,宝玉却察觉了异样。

所谓“木石前盟”,宝玉和黛玉早已互相倾心。宝玉去找黛玉,两人闲谈之间,有意无意地提到了宝钗。黛玉试探宝玉:“宝姐姐和你好便怎么样?宝姐姐不和你好便有怎么样?”

黛玉话里的意思,就是问宝玉,自己和宝钗,他到底喜欢哪一个。宝玉不能言明,呆了半晌,忽然大笑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宝玉话里的意思,莫说是一个宝姐姐和你林妹妹相比,就算是世间所有的女子和你林妹妹相比,我也只倾心你一人。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比喻对爱情忠贞不渝。黛玉闻言后,莞尔一笑,有如吃下一颗定心丸,开心地和宝玉斗起了禅意机锋。宝玉历来多情,黛玉也素知他本性如此,于是继续问他:“瓢之漂水,奈何?水止珠沉,奈何?”

宝玉回答:“禅心已作沾泥絮,莫向春风舞鹧鸪。”我的心已经如那与泥混合在一起的柳絮一般,不会再随春风飘忽不定。在宝玉和黛玉的对话中,宝玉借禅语,像黛玉表明了自己此生非她不娶的诚心实意。

那么,为什么把“弱水”比做爱情呢?其实是取其飘摇难渡之意。

世间万千的情感,最难渡的恐怕就是爱情。“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孤舟渡水,汝即彼岸。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只有专一而重情的人,才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

“弱水三千”,常常被用来比喻男女之间的爱情。但是“弱水”一词,典出《尚书·禹贡》,《尚书》大家都知道,但是《禹贡》恐怕就不太熟悉了。

《禹贡》是战国时期的人托名大禹而写,我国第一篇记录山川河流的地理著作。以大禹时期的全国概况作为基础,将天下分为九州: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并简明扼要地记载了九州的山川、河流及物产等。

其中关于雍州部分,提到了“弱水”,原文如下:

黑水、西河惟雍州。弱水既西,泾属渭汭, 漆沮既従,沣水攸同。……导弱水,至于合黎,馀波入于流沙。

翻译成今天的话。黑水与西河之间是雍州地界。弱水往西流去,泾河则流入渭河,漆沮水会合洛水流入黄河,沣水也同样汇入黄河。……疏导弱水,一直流到合黎山,支流一直流到沙漠地带。

这段关于雍州地界河流分布情况的记录 证明了“弱水”其实最初指的是某一条具体的河流。据考证,《禹贡》中所记载的弱水河,即今天甘肃境内的山丹河 ,与甘州河合流后称为黑河。

但是在《山海经》中,又有其他的记载:“劳山, 弱水出焉,而西流注於洛 。”这里则是指今陕西北部洛水上游某处支流。说明在古时候,“弱水”也并不固定用来指代某一河流,而是指某一类河流。

弱,就是轻的意思,主要指水的浮力很小。《山海经》中解释:“昆仑之北有水,其力不能胜芥,故名弱水”。

就是说,弱水没有浮力,放一片草叶上去都会下沉。为什么会这样呢?其实我们从黑河的称呼就能推测原因。因为水中含有很多重金属元素,造成密度过大,远远超过了一般的淡水,所以不能浮舟,而且水色暗沉。

苏轼有诗云:“蓬莱不可到,弱水三万里”,蓬莱历来是神仙所居,遥不可及的去处。三万里长的“弱水”,将如何自渡呢?

弱水难渡,因为容易沉船。于是后来在古典文学中,就将弱水专门用来指艰险而难以逾越的河流。爱情,不正是一片汪洋之中,两个人互相扶持,同船共渡,以到达幸福美满的彼岸吗?

漫漫一生,其实不仅仅是爱情,还有很多现实及生活层面的东西,也需要我们去把握和抉择。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正如西方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所写的《未选择的路》: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直到它消失在丛林的深处。

人生的选择都是唯一,而不存在另一种可能。无论我们如何幻想,那未选择的路,都将消失在丛林深处。

佛典中说,有愚人面对茫茫之水,因肚腹之下,不能喝尽宁愿渴死。滚滚红尘,花花世界,我们又怎么能将每一种美好和精彩都亲身经历一遍呢?弱水三千,选择真正属于你的那一瓢。

遇一人而白首,择一城而终老。漫漫一生,我们将会遇到很多美好的东西,去到很多此心安处的地方,遇到不止一个怦然心动的人,而我们所能选择的,只有心有所属的唯一之人,唯一之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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