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球仪（二）
三球仪注定是一个多故事的地方。
它的来历，本身就是一个颇曲折艰辛的故事。其最初的名字很具有时代特征——勇攀科学高峰雕塑。系小城科技工作者张俊德设计：依据东汉张衡地动做基，三球仪做顶，呈火箭式柱体。象征由古代科技到现代科技，从地面向宇宙空间的发展。总高19.68米，1989年7月10日破土动工，10月28日竣工。它真实的从构思、设计，到申请、实施，其实是很费了周折的。
三球仪初建起来的时候，在周围低矮荒僻的南环路十字很是醒目：笔直，高耸。大有鹤立鸡群的伟岸丰姿。人们只要略抬头，就可以看到它火箭式的身姿。“啊哦，那就是三球仪啊！”
现在的人，日日在三球仪周遭绕来绕去，却很少有人能想到它身上托付的科技希望。是的，只装着钱的眼睛，是看不到更为长远而有重大意义的东西的。就像目前中国的各个大学（包括北大、清华），居然都要有个就业率排名的荒诞说法。——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如果上大学只是为了谋个职业，那干脆直接初中毕业上山东蓝翔得了嘛，何必苦了吧唧地读个本科、研究生，甚至还博士生一下呢？大学是培养人才的，不是培养技工的。不得不说，这是中国大学的悲哀！
中国目前大学里，像数学、物理、生物等基础学科，报考的人数越来越少，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现象。这些研究，是很缓慢的，可能一代人不出成果，两代人不出成果，甚至几代人都没有显著成果。但多少代不出成果的成果，积累起来就成了丰硕的成果。——欧洲文艺复兴，就是多少代人共同研究成果的大爆发。
小城的人们经常扎堆在这里，环绕在这里，说说笑笑吵吵嚷嚷，上演着真实却寡味的故事。——这些故事，怕就是真真实实的生活吧。
我那天早上走过这里，有一处又被掏挖在维修光缆电缆——这样说吧，三球仪这里要是有一天不隔挡开挖，你会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的。
我走过的时候，几个带着安全帽的中年人正撅着屁股在那里捣鼓，电线杆上还爬上一个，在半空中吆喝。
周围惯常在这里聚集等活儿的农民工模样的人暂时很闲暇，聚在一块儿说着七七八八毫无趣味的粗俗话。
一个瘦高个儿引起了我的注意：身高大约一米八，穿香色休闲西服，有点宽大，晃晃荡荡的摆动着；土色牛仔裤，西裤腿，显得他的腿特别细长；脚上是现在很难见到的军用鞋，半旧，上面洒着点点泥灰。
其时，他正一个人面朝西南方很笔直地站着，——对着镜子梳头发。
他的头发，少见的密匝，主要由三种颜色构成：黑，三分之一；灰三分之一；白，三分之一。看上去，就是灰白色的，还有点干枯硬巴。不过，他的头型倒是蛮有意思的：前面是大背分，丝丝缕缕地拖到后脖颈，来了个精巧的翻卷。——就像影视剧里法庭上英国或者香港的法官发型。
他梳得很细致，很认真：左手拿着一块镜子——镜子是摩托车观后镜掏出来的，被他修成了巴掌大小，可以随身装在口袋里；右手拿着梳子——酒店里提供的便携式小塑料梳子，他装在西服左上口袋里。
在乱纷纷的人流中，他独立的身影显得很特别，清早的阳光斜打在他的背上，给他涂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
傍晚时分，这里是随意摆放的菜摊、果品摊。——很糟糕，占去了转弯处路面的很大部分。
“黄瓜，三旗黄瓜，10元3斤。”“西红柿，河滩西红柿，10元4斤。”……刺耳的叫卖声录制在干喇叭里，反反复复地高声播放着，在中医院门口都清晰地听得到。
我偶尔会停下来买点西红柿黄瓜。——回家生吃，蛮好的。
前天下午下班走过这里，我去西红柿摊挑选——客货两用拉了满满一车，跟前围了一大圈中老年妇女，在叽叽喳喳的挑选。她们买东西总好像带着一股狠劲儿，或者心里憋着气似的：使劲儿地用手扒拉着，把这个拿起来仔仔细细看看，扔一边；把那个拿起来细细仔仔地看看，又扔一边。我怀疑，如果不是摊主在跟前，它们会把西红柿一个一个扔墙上练练手。
我好不容易找到空位子，赶忙挑选：不要太大，不要太软，不要太多。
旁边猛然挤进来一个膀大腰圆的不到四十岁的大花裙子——很老旧式样，艳俗的花色。
那花裙子自顾自地拿起一个西红柿，搁裙子前襟上擦了两下，然后一张口狠狠地要下去。“噗呲!”一股血水一般的西红柿汁儿从两个嘴角喷射出来，惹得周围人目瞪口呆。
“花裙子”那眼睛扫视一圈，目光有点冷，似乎在说：“看什么，没见过这么靓的？”
——太阳东升西落。三球仪这里日日上演着这样的故事。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觉得挺有意思的：生活就是在一堆碎玻璃渣子里找糖。
其他地方，跟三球仪这里的故事有多少不同呢？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户县人。文风力求散淡、干净、质朴。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酸汤挂面》、《一件棉袄》《吃搅团》等发表于《教师报》。诗歌《船夫之歌》《向往北方》等发表于文学陕军。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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