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润春
魏青锋
不知是下了一夜或是半夜才开始飘雨,总之感觉不强烈,听不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也没有凝聚成滴落在檐棚上或地面上的脆响。可窗玻璃上的层层水晕分明有了细雨的印痕,临窗翠绿的枇杷树,椭圆形的长叶子在窗玻璃滤过的灯光下映着湿漉漉的光亮,那条熟悉的石板路也是,像是被谁清洗过一样,在晨曦中像一条亮白的长带子曲折蜿蜒。伫立在廊檐下,满眼如烟的水雾,我的脑海里突然就冒出“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诗句。一直有晨跑的习惯,尽管才回乡下,晚上陪母亲唠嗑到春节联欢晚会结束后才躺下,可天不大亮还是照常起床。
或许是春天第一场打前站的小雨,用小雨称呼也感觉有些夸大,可也绝对不是雾气,裸露的肌肤上分明有一丝碰撞的清凉,只一会儿,手上脸上都会有黏黏的湿润感。石板路湿湿的却不曾积水,舒缓地抬脚动步,“噗沓”的声响在黎明的乡间显得异常清晰。刚刚还残留的倦意瞬间消失殆尽,乡间的温度还不是很高,虽立春久矣,此刻呼出的仍是白色的雾柱。
沿着村巷跑动,轻缓的脚步还是惊起几声犬吠,间或还伴有昂扬的鸡叫,但也没有小时印象中一片鸣叫的气势,一家鸡叫,整个巷道整个村庄鸡都会跟着叫,一声催着一声,似乎多赖一会热被窝都不行,那时就有个疑问,是谁家的鸡每天叫的第一声呢?门楼里的大红灯笼,和大门两旁的红对联,烘托出喜庆的浓浓年味,还有那满地的鞭炮碎屑,被细雨打湿,黏贴在地面上,淌一条红色的印迹。家乡的风俗,不到初五,是不可以清扫垃圾的,母亲曾说过,正月初五接财神之前,清扫垃圾是不吉利的。
出了村子,晨曦已经染白了半边天空,远远近近一片澄明。有一丝轻柔的风,裹着如雾如丝的雨,冲击力可以忽略,渗透力亲和力激增,我的头发,我的睫毛,我手上的皮肤,都能切实感觉到她冰晶的抚摸。远远地,有哗哗的流水声不断鼓动着耳膜,像是母亲轻言轻语的絮叨,脚步不由自主向了小河的方向。小河不宽,背阴处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此刻正笼罩在一片雨雾中,看不到河床里那熟悉的大青石,也看不见激荡的水波,对面的校舍也在烟雨中模糊不清。
沿河前行,一树粉粉的梅花挡住了我的去路,一层层薄薄的粉带白的花瓣,在雨雾中显得更加的娇媚,还有那花枝间蔷薇色含苞的花蕾,在风中微微颔首,相信要不了几日,她们也会热烈绽放,把山间的初春粉饰的更加壮丽。和梅花一样,经过了雨水的洗礼,一丛丛一簇簇的迎春花,那黄色的六边形的花瓣如火焰般摇曳闪灼。河岸上还有众多的柳树,柔弱的枝条轻轻摆动着,被雨水洗濯过得柳枝更加的苍翠,宛如一夜之间都吐了新芽长了新叶似的。
前几日在麦田中间采摘过荠菜,那时的麦苗蜷曲着,一副憔悴不堪的样子,似乎还没有从冬眠中苏醒,此刻我正站在地头,却惊喜地发现,被一场如丝的春雨亲吻着,几日不见的麦苗精神饱满,碧绿的叶子好像猛然蹿高了许多,页面也变得宽阔了,中间的几瓣叶子直立地挺着腰姿,周围低垂的叶尖上不时积聚一串晶莹的雨滴,被风轻轻摇落。
还有梯田里被春风唤醒的油菜,一片青翠,染绿了整片山坡,只等这场春雨,油菜就会一天天拔节,等到了四月天,油菜花次第绽放,一片心旷神怡的黄色,犹如是谁碰翻了大自然的颜料桶,金黄的染料沿山坡泼下来,真有“凌寒冒雪几经霜,一沐春风万顷黄”的壮观景象,每年很多城里人开着车来赏花拍照,据说镇上已经在着手筹备油菜花节了。
边上还有大片的田地,在濛濛细雨中望不到边际,谚语云“雨水到来地解冻,化一层来耙一层”,我似乎看到雨水正一寸一寸渗入焦渴的泥土,或许还需要几场春雨的浇灌,农人们才可以翻地犁地,春耕春种,过些时日,一人、一黄牛、一犁就是春天最动人的风景。
“雨落风轻扬,万物皆言春”,“春雨贵如油”,在农人的眼中,春雨是田地的灵魂,是清冽的甘泉。只有经过春雨浇灌的春天,才是有活力的春天,才是有希望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