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乡情107】金成道:故乡月儿圆
故乡月儿圆
金成道
回到久别的山村小住,睡在温暖柔软的稻草垫的床上,半梦半醒之间,竟觉得自己仍睡在单位那六层的套间里;回到小镇,洗掉一身疲惫,躺在细软柔和的席梦思上安睡,起床铃响的一刻,忽然感觉闻到了故乡土墙木头穿枋的老屋灶台飘出的微熏的香气。
二十五年前,背负简单的行囊,二哥陪我一道踏上北上的汽车,到远方求学。在去老街派出所办理户籍变更时,望着户籍警察在户口本上按下的鲜红的“迁出”印章,心中蓦然一喜——从此以后,我对于贫瘠的山村,就是一个行色匆匆的游子。那曾经荡漾着我无数泪水和悲伤的青山绿水,将成为我回忆往昔的某个站点。当时我还想,迁出的是我的身体,放飞的是我的理想。
初到工作的小镇,一切陌生得近乎好奇,我执拗地认为,山水相依、松涛阵阵、绿浪如海的大山不再是我灵魂栖息的场所。
随着小镇时光流转,二十二年的光阴在小城的上空如过眼云烟,弹指一挥。不惑之年,我已是地道的小镇居民,小镇的生活习惯、小镇的待人接物方式,甚至连容颜都带有小镇的印痕。儿时,曾经梦中哭喊着要飞离的大山,变成了梦中一景,似乎很难勾起我的怀乡情结,我甚至执拗的认为父母过世后就不用回去了,曾经养育了我的大山不再是我生命中虬劲的根,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飞出鸡窝的“凤凰”。
清明回山村扫墓,汽车奔驰在村村通“迎宾大道”上,望着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楼宇,不禁发出了“今夕何夕”的感慨。当我沉浸在山村巨大变化景象当中时,一辆小车停在了我身旁。“请问村委会怎么走?”小车司机一声友好的询问,让我顿时语塞。我迅速地在脑海中寻找曾经存在的大队部(村委会)的具体方位,可它像遁形一样,无影无踪。我吱吱唔唔半天,才告诉他村委会的大概方位。司机师傅浅笑着对我说,“你也不是这里人吧?”“我,是的!”“不,不是的!”这几个令人心旌震颤的字还未说完,一股酸楚的清凉从心底油然而生。
我蓦然醒悟大山一直珍藏在心里最深最温柔的一角,可是现在,司机师傅的一声关于村委会的询问,竟让身处故乡土地的我,对故乡的面容全盘模糊起来。感觉自己身处无垠的沙漠中看海市蜃楼,表面回家烧香祭祖,其实身居故乡世外。一瞬间,莫名的凄凉从心底翻涌上来,一直以来固守但未必觉察的灵魂家园,倾刻间就被一句听似无关紧要的话击得涟漪飞溅。公路两旁巍峨的高山依旧迎面扑来,曾经谙熟的鸡飞狗叫的场景一下勾起我悠悠的乡愁,可是此时乡愁盈怀的人却注定是故里匆匆的过客。大山于我,已渐行渐远,远得我只有站在二十五年之外,追忆着它昔日的光景,观望着今日的盛颜,如今的山村我已不再熟悉,那么已阔别大山二十五载的我,大山是否还会忆起?
大姐女儿说我在电话里讲“怪腔”,听不懂我的话,对我已很陌生。去年暑假见面,她怯生生地喊我一声“小母舅!”那一声呼唤,少许亲情,多数礼貌,我顿生“身在故乡为异客”的感觉,看来渐渐疏离的不止是一方水土!
单位有房子,小镇有户口,儿子也出生在小镇,这一切都似乎在告诉我:你就是小镇人了。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朋友聚餐,我说我是山里人,小镇土生土长的张大婶不相信。我笑问,那您说我是哪里的人呢?张大婶笑着说,听不出来,口音不像本镇的,好像什么地方都不像。渐弱渐淡的乡音告诉我,身心再也无法走进梦里的故乡!而远非小镇原声又注定我只是从小镇路过,只是天涯行舟的旅人。
对着档案“籍贯”栏,我该怎样落笔?当然应该填云蒸霞蔚的大山,现在我却一下犹豫起来。“那只有大山才有的清香,满目苍翠闪着金光,水牛吃草悠悠地徜徉。”在我的耳畔忽然响起。
【作者简介】金成道,笔名幽幽兰草心,男,49岁,安徽省东至县大渡口中学副校长,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硕士研究生,“小说阅读网网”签约作家,安徽青年报特约记者,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语文教学与研究》特约撰稿人。著有62万字长篇小说《荡倭风云》(第一部《南海大决战》)、《护花总裁》等,建有个人网站“大渡口中学金成道资源网”。
感恩作者授权 绿 汀 文 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