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乡情177】张慧:故乡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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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情结
张 慧
混沌初开时节,浩渺无垠的宇宙从鸿蒙和寂哑中睡醒,清丽者就袅袅升为头顶这片天,浑浊者就沉沉降为脚下这方土。正值那种躁动不安离析聚合的时刻,一股裹挟着阳刚与阴柔、持重与空灵的洪流从远古浩浩荡荡漫涌而来,曾经高岸为谷,深壑为邻,终于凝固成这样一座氤氲着凝重与苍凉气息的星球,坚劲而永恒。那隆起的山脊便是钙质坚硬的骨骼,那厚重的壤土便是脂肪丰腴的肌肤,那幽深的河谷便是纵横的纹理,那繁茂的草木便是柔韧的毛发,那清澄的山泉便是明亮的眼睛,那喧嚣的河水便是欢畅的吟歌,那呼啸的山风便是悲凉的呜咽,那蒸腾的晨雾便是飞扬的思绪,那血红的晚霞便是慵倦的静谧,那倏飞的山鹰便是突发的灵感,那悠闲的羊群便是流动的诗句……
这就是故乡。
若干年前,一座农家小院忽然传出一个男性幼婴石破天惊的嚎哭,古拙的土窑在这豪气十足的哭喊中战栗不止,昏黄油灯烛照下黝黑的四壁落下无数尘埃。年轻母亲的心旌亦被这嘹亮的号哭掀起无数涟漪,生命降生带来的欢欣涵盖了所有的苦痛和悲悯。那如梦如歌酣唱淋漓的哭声在子夜的村庄上空悠悠荡过,仿佛来自遥远星群的天籁之声。村庄从沉沉睡梦中惊起,揉着惺忪的眼睛凝神聆听。男性幼婴赤色的裸体落在土炕中央预先铺上去的厚厚的灰土当中,待他的祖母颤抖着高高举起,手心里已是一个浸透了故乡热土的泥娃娃。那浑黄的泥土渗入赤子娇嫩的肌肤,漫洇成永久的胎记,却是再也不能洗刷得掉……
这就是我。
故乡就是如此大度地接纳了我,而我又是这般鲁莽地投入她的怀抱。这世界为什么会有我?我为什么会降生在这里?我坚信这其中必然潜藏着至少几千年的机缘。其实,在今天看来不可思议的许多事情,在很早以前就已注定了它的必然归宿。
确切地说,故乡的意义纯粹是她留给一个人的童年的记忆。那如歌如梦如诗如画的往昔永远积淀在心灵幽邃之处,时间的风雨流沙的浸淫非但不能使其锈蚀,反使它愈加显得清晰,千百次地咀嚼回味非但不觉其寡淡无味,反觉得散发出陈年老酒的醇香。这,就是故乡对于人的魅力。
哦,故乡,你在我的记忆里,是春日的早晨一声高亢的鸡鸣,是秋日的正午一缕淡淡的炊烟,是冬日的黄昏一树洁白的冰凌,是夏日的暗夜一道耀目的闪电……是父亲从大集体的粮仓里背回半口袋属于我家的谷子,是母亲耗去半盏灯油用供应全家的一尺二寸绒布做成的新鞋,是大哥跟生产队长吵了一架才讨回的一张病假条,是二哥秋雨天在房顶结起的用于盛水的塑料天棚,是我在火车路边捡来的一叠草原牌、海河牌、飞马牌香烟盒……是我为丢失了那只心爱的小白猫哭了一夜,是我为没有一条遮羞的裤子在家里呆了一个夏天,是我因偷了生产队里的一只苞谷挨了父亲一顿狠揍……是舅舅家出生才一个月就送给城里人的不知名姓的小表弟,是在铁路上玩耍时被呼啸而来的火车吞噬掉的顾家伯伯的那个没娘孩子,是因偷了半筐煤被火车司机推到车轮下的郑家婶子,是男人在1958年大炼钢铁时失去音信拖着三个孩子守了半辈子寡的陈家大妈,是一辈子都没讨上老婆最后凄凉死去的我的亲伯父……
如今,当我含泪忆起这些关于故乡的往事,我的心中充满了悲悯和苍凉,但我不存丝毫怨艾。我真的从内心里感激着这片土地,毕竟是她把我由一个少不更事的顽童养大成人,她不仅给我以七尺之躯,还给我以灵魂智慧;她教会了我勤劳、节俭、忍耐,教会了我怎样对待生活和完善生活,怎样珍惜生命和热爱父母……
毋庸讳言,我也曾扼腕痛心于她的贫穷、落后、封闭以及由此衍生出的自私、狭隘、愚昧,我曾梦想远走高飞。然而,在我异地求学和离家远游的时侯,面对殊异的物境,我是那样想家,那样的觉得自己离不开故土。我永远是故乡的儿子,儿子须臾离不开自己的母亲。如同放飞的风筝,即便飞入云霄,那根线却永远牵在起初升起的地方。
我离不开故土,不单是这里葬埋着我的祖先的遗骨,也不单是在这里仍然生息着包括我在内的几代人,更重要的,是我与她结下的不解的缘分。用佛说的话就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作者简介】张慧,1962年生,笔名三郎,现任定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宣传统战部副部长。从事文学创作多年,在省内外刊物发表小说、散文、杂文作品近百万字,多篇作品在省级散文、杂文评奖中获得一、二等奖,是甘肃省有一定影响的散文、杂文作家,著有散文集《思想贴着地面走》和专著《定西城隍志》。现为甘肃省新闻学会会员、甘肃省杂文学会理事、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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