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干部话当年12】刘金廷：抛关睢四句 引鸳鸯三章
抛关睢四句
引鸳鸯三章
刘金廷
白鹿祠堂座落在白鹿町的中心，东头的三进两横是毛荷殿公社机关，西头两大排横屋是白鹿学校，公社干部和学校老师交往甚密。一九六三年上学期初，白鹿学校校长罗友三老师找我谈：“今年新来一位代课教师李云龙，芳龄二十出头，邵东二中高中学生；家笃远堂，祖父李志福是秀才，父亲李文韶，教师，是中乡圈子一才子；出身书香门第，介绍与你交个朋友如何？”我高兴地回答：“愿请您做月老大人。”
一天下午，友三校长同几位老师在学校操坪边上聊天，我从他们面前经过，罗校长喊道：“刘秘书，来耍一会着。”我走近他们。罗校长介绍说：“她就是本期来的李云龙老师，你们认识吗？”“经您一介绍，就认识了，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可交朋友。”大家开几句玩笑就散了。从此，我们见面互相招呼，互相观察。我的印象：她年龄虽二十出头，少女风度犹存。一米六多的个子，苗条匀称，五官端正，清秀典雅，两根又黑又粗的发辫垂到臀部以下，有时用红毛线扎成花结，有时用小手绢扎成蝴蝶，走起路来，两根辫子微微摆动，两只蝴蝶左右飞舞，是一位典雅的姑娘。每次见面，她笑容可掬，投以友好的目光，产生爱慕之心。于是想寻找机会了解她的秉性。
那天下午晚餐后，学校七八位老师蹲在操坪沙凼边闲谈，李云龙的辫子拖在地上约三四寸长，我便轻轻的走到背后，用脚踩住她的辫子，高声地招呼：“各位老师好，请来做体操！”我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做着滑稽动作，惹得老师们大笑，并立即站起来。李云龙的辫子被踩住站不起来，转过身，面对我嫣然一笑，情意绵绵。我快速提脚放开辫子，让她站起来，赔礼道歉：“对不起，不小心踩了你的尾巴……”我话未讲完，快嘴婆张清贞老师笑着插话：“刘秘书真坏，踩了辫子还骂人，一定要处罚……”另有三四位女老师齐声道：“罚他唱歌。”在场的全体老师齐拍手道：“好，唱一支歌。”在大家鼓励下，我唱了一首情歌《敖包相会》，唱完了，又是一阵掌声、笑声，在欢快气氛中，上晚班的钟声响了。
经过一段时间，采取多种方式，对李云龙进行考察，觉得才、貌、性格、家庭出身，都还可以。我开始动心，欲结伉俪，准备试探求爱，便选择《诗经》里《国风》篇的关睢四句。主意已定，随手在办公桌抽屉里取一张十六开纯洁的白纸，纲笔楷书：
李云龙老师雅赏
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刘金廷书 63.6.1
写好后用信封装上，第二天托罗友三校长转交给她。
六月六日，正是农历四月十五傍晚，晴空万里，皓月东升，红日西沉，霞光万道，交相辉映。我洗完澡，提着桶子，到公社面前河边洗衣服。刚开始时，李云龙也提着桶来洗衣服。“刘秘书，你在洗衣服。”我答道：“是呀，李老师，你也来洗衣服了。真是不约而同，有缘相会。”“我还是个未出校门的学生，你喊我老师，不好意思。”“你喊我刘秘书，不是有同样的感受呀。好，我们都直呼姓名，显得亲切。”“好，就直呼名字。”
我们边洗衣，边说话。她的衣服先洗完，就帮着我一同洗。我问：“我写给你的那张字收到没有？”“收到了，你的字写得真好，内容选得很有意思。你可以称君子，我可不敢当淑女啊！”说完，腼腆地笑了。
洗完衣服，我们踏着柔软的河沙，一边戏水，一边慢慢往上走去。我问：“李云龙，你为什么辍学教书？”“一言难尽。我初中毕业时，老师保送我读师范，父亲执意不允，说教书没出息，前年考上邵东二中，家里母亲和弟弟，全靠父亲负担，高二读完一期，学费接济不上了，休学一年，靠代课弄到钱再去复课。”“你有男朋友吗？”“没有。我表哥罗岳在广州部队当团长，表嫂罗玉莲随军，去年她给我介绍一个军官，我去广州见面谈过，个子矮小，没有男子汉气质，我不同意就回来了。最近三O九队有个技术员到白鹿学校找过我，他是外地人，人长得也算可以，也就是个子矮了，没跟他谈。”她反问：“你呢？”“我呀，说来好笑。我满十岁那年，因为长得高高大大，肥肥胖胖，开始有人登门作媒，父母都以'年龄太小，等懂事再说’谢绝了。一九五五年，颁布了婚姻法，废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旧习惯，提倡婚姻自主，自由恋爱，没有媒人登门了。参加工作后，同事和朋友给我介绍了四个对象，我都了解了一下，不那么称心如意，没有正式谈过。如今已是二十四岁了，该正式谈恋爱了。”“你家里的情况如何？”李云龙轻声问道。我回答：“父亲今年四十七岁，大队党支部书记，忠厚正直；母亲比父亲大一岁，勤劳节俭，性格开朗，乐于助人；一个弟弟，三个妹妹，经济状况一般。在当地可算一个比较有声望的家庭。”我如实介绍。她说：“你的家庭不错，值得向往。”我们有说有笑，有问有答，不觉到了等江铺之上，已是初夜九点多钟，转身，踏着清幽的河水，快步回到了各自的宿舍。
一个星期六下午，刚放了学，李云龙来到我的办公室兼宿舍，我拿凳子让她坐在办公桌旁。她信手搬弄着我正在学习的书籍，土纸线装《论语》、《中国通史》、《哲学》等，还有读书笔记本，笑眯眯地说：“你喜欢读书，精神可佳。”“是逼出来的。五四年考上邵阳导群中学，刚读完一期，得一场伤寒病，而失学了，读书少，水平低，只有靠自己勤学苦练，多学点知识，才能干好工作呀。”我边回她的话，边整理堆在床上的书籍。她笑道：“看来你是个书迷。”“我确实喜欢读书，求学问的书坐到书桌旁读，读通弄懂，不懂的翻工具书或请教老师，有所得者，做好笔记。消遣的书坐到床上看。前几天借来一本新出版的四十万字的长篇小说《红岩》，五个夜晚读完了。”“那么大的劲头，爱情小说？”“是革命斗争小说，写的是国民党重庆红岩村渣滓洞监狱里，以江姐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与国民党反动派殊死斗争的故事，真是可歌可泣啊！高超的写作技巧，描绘出感人的事迹，吸引着恨不得一口气读完。”“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李云龙问。“江姐她们那些共产党员，有坚定不移的共产主义信仰，有为劳苦大众求解放谋幸福的决心，有甘抛头颅洒热血的勇气，有超凡的智慧和谋略，同敌人斗争到底。在江姐身上，表现出至高无上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我谈得很兴奋。李云龙若有所动地插话：“人生究竟是为了什幺？”就这一话题，我们议论开了，各自谈了理想和追求。
从此后，我们接触更加频繁，了解更加深入，感情逐步加深。无论在室内交谈，还是户外相约，都是君子情缘，未越雷池半步。
一九六三年七月六日，又是一个周末，晚餐后，李云龙高兴地来到我的房里，闲暄之后，我提出：“我们向组织上写结婚申请书吧。”她听到“结婚”二字，脸上立刻泛起了红晕，手翻弄着一本文学杂志，偶尔发现扉页上一幅鸳鸯荷花图，我们喜出外望地注视着，我说：“此图正应我们姻缘已合，就按《诗经》、《国风》中'麟趾三章’的写法，作一首鸳鸯三章如何？”李云龙十分高兴地答应：“好，你执笔。”我们又仔细端祥了画面后写道：
鸳鸯之貌，靓丽闪光；
傍花戏水，风采正茂。
鸳鸯之掌，趾蹼宽黄；
水陆空行，腾达八方。
鸳鸯之性，配偶天成；
恩爱偕老，永结同心。
写好后，我们拍手祝贺，接着写了结婚申请书，各自签名。并言定，如果组织上批准我们结婚，就在“八·一”建军节举行婚礼。
七月十五日上午，收到了县委组织部批准结婚的信件。我立即报告党委书记丁求安。丁书记接到批示看了，高兴地说：“好，就在今日举行婚礼，把喜事办了。”我迟疑了片刻说：“我们的婚姻大事，都没有告知父母，等征得他们的意见后，在八月一日举行婚礼如何？”丁书记坚持说：“如今婚姻自主，组织上批准了，办理合法婚姻登记就行，你们的父母一定会高兴的。”我快速去找李云龙，她也犹豫不决，我们边谈，并肩来到公社办公室。这时，丁书记已将在公社机关的干部喊拢来，自己亲手填写结婚证，宣布今晚刘金廷与李云龙结婚，拿三十块钱，公社干部和学校老师，共三桌多一点，买一些烟酒糖果。大家兴高采烈地分头准备。下午七点晚餐后，就在大办公室里举行婚礼，主持人罗雄志同志宣布礼仪开始，主婚人丁求安同志讲话，证婚人罗友三校长讲话，新婚夫妻介绍恋爱经过，行平等礼，然后大家嬉戏热闹一番，送入洞房。
我们的婚事办得简单俭朴，我们身上穿的、床上用的、房里摆的一概照旧，无一新添，连个喜字都没贴，鞭炮没有放，根本没有彩礼之类的礼数。真正做到移风异俗，婚事新办。
感兴趣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