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和君:写你命定的那一份(随笔)
写你命定的那一份
吴和君
关于诗歌,永远都是提问与被回答之中,永远都是一个符号。是一个如地平线延伸的破折号,是一个如雨滴连续的省略号,是一个如北斗七星被仰望的问号。诗歌是一种沉思,一种解释,更是一种凝视,它见证了着我们生命中那些不可辨驳的声音,低至尘埃的声音。
我们每天都在坚持写诗,每一个诗人的内心都深藏着一团火焰。正如茨维塔耶娃所说:“我们的火不是为煮粥而点燃”。深藏着大海的波涛,我们是打翻海水的人,在海水中打开天空蔚蓝的人。每每为秋风中一片落叶的不知去向而疑惑,因为水流也不知去向。为雪地上一串脚印的岀走和黑与白的对峙而沉思,因为所有的对峙都是生存的对峙。为上弦月啃在倾斜的天幕上齿痕而有所启示,因为所有的齿痕都浇灌着莫名的闪电。
用胳膊肘来喂养书桌【1】,可以为长夜写一首诗,为寂静写多首诗,为孤独写更多首诗——左手边是安静,右手边是孤独,用安静擦洗暮色,用孤独擦亮黎明。用写诗的手锄草刨地,用有膙子的手种植修辞与句式:写已逝去与活着的亲人,写星星与莹火。写地下的根与地上的花朵,写炊烟与日落,写老牛与犁铧默契的组合。写自己认为最好的诗,写别人认为什么也不是的诗。所以说他的诗愈好,他的生活就愈诚实。
写作之难如蜀道之难。不管你与桌椅之间键盘之间墨团之间纠缠了多少年,其实我们都才开始写,在喜悦与疼痛之间,仅仅是写到开头部分的一个词:啊——,或者唉——。面对诗歌我们常常失语,常常陷入浪藉的尴尬与矛盾。一边饲养猛虎,一边浇灌蔷薇。高处是竖立的断崖,低处是锋利的深渊。每一首诗的诞生,有如新生的婴儿,至于这首诗会不会流传,得在时间的天平上称量与筛选。诗必须与爱搭配在一起,也可以说把将来与现在搭配在一起。“诗是给将来的,但爱必须在现在。一个蘸取“夜汁”书写的现在,一个处在危岩上书写的现在”【2】。
在物欲横流的时代,一个诗人站在风中揉着流泪的眼睛,摸着肋骨间生锈的疼痛。面对生活的一次次拷问,你写你的诗,写你命定的那一份——写悲悯与苦难,欣喜与灿烂,写触碰你灵魂深处的那首诗。或许有一天你真的能看到诗歌巨鲨,像艾略特的宽脊背,激荡起无边的海平面……
注释
【1】俄罗斯天才诗人茨维塔耶娃所言。
【2】岀自《诗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