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春卷•散文篇◇】《管事》||□ 罗雪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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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 第94期总第52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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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

（散文）

文/罗雪 (贵州）

在贵州农村，每逢有人举办红白喜事，主家皆要请一个主事人来帮主家处理相关事务，这个人就是所谓的大总管管事，在办事的几天，全权代表主人家处理所有事务。本人不才，承蒙父老乡亲信任，也在家族寨邻之中做了20多年管事，逐渐混成了名义上的寨老，感受颇多。

作为管事，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做过管事的人才了解个中滋味。事前，别人不到的时候，你要和主家事先协商，请哪些人做菜做饭，买什么菜做几个汤，大体有多少客人，安排桌数。到了正式请客那天，帮忙人来了，还得根据个人特点，安排管电、管水、管火、收礼、回收菜、放火炮、接客、收摆桌子，以及预备组、安全防范等各类事务。如果在办事过程中出现矛盾纠纷，你还得协调解决，不能让人闹主人家的摊摊。如果制止不了，还说是管事不得力，没有威信。在乡下农村，大家聊天的时候，经常念着一句口头禅，“帮人不是帮别人，是自己帮自己，你怎样帮人家，人家怎样帮你”。意思就是别人家有事的时候，你必须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帮助别人，不要在那里敷衍塞责，推三阻四，否则到你家有事的时候，别人也会照样学样，不认真帮你家做事。如果遇上这样的人家，那就左右为难了。

我的寨邻中就有这样的几个人，别人家有事的时候，要么推说工作忙不来帮忙，要么忙着去做自己的事情只想着赚钱不来帮忙，要么来了也不认真做事，坐在那里打牌赌钱喝酒装老大，管事安排他去借锅碗瓢盆桌子板凳一动不动，直接想开口大骂他一顿。好了，别人也是会学的，到他家有事的时候就麻烦了，管事那就难当了。我清楚记得，其中有两家父母过世，帮忙弟兄就是坐着不动，管事安排事情的时候直接给管事说，他帮我家怎样干，我在他家就怎样干，管事也不好强制别人去做事。有一家父亲过世了，连做先生饭的女同志都找不到，管事无法了，让主人家自己去想办法，主人家四处求告，差点跪下磕头求饶也还是没人肯干，万般无奈只好让自己的媳妇和嫂子一边就哭（就哭，亲人离世了，请道士先生领着家人绕棺就哭，以表达主家的哀思和超度亡人）一边做饭，在寨邻中成为笑谈。还有一家，母亲去世了，几弟兄不和谐，平时也不爱帮人，因为事情办得不顺利，几弟兄直接在办丧事期间大打出手。借他家族中弟兄家房子做菜，火已经弄好，由于平时为人差，人家临时不允许把火放在水泥地上，害得我口干舌燥好话说尽才勉强答应。晚上安排几个女同志煮豆子，她们给我说，煮毬不到，吃不吃算毬。意思在说，我们不做，管他吃不吃。反正我家有事的时候他家又不来帮我家。搞得我尴尬不已，只好让他家几弟兄的媳妇伯娘去自己做。还有更为笑话的竟中途罢工。有一家母亲过世了，因为他长期在外工作，基本没回家帮助邻居办事。丧事办到中途的时候，几个做饭的大妈大婶跑来给我说，管事，我们明天有事不能来做饭了，管他家吃不吃，你另外安排人做饭。天哪，这些淳朴的农村人也是会窄路上拿人的，我劝了半天无效，几个人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做，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带着几个做饭的人直接去交给主人家。罢工了，我无法了，你家自己看着办吧，最后也是主家本家几个女人骂骂咧咧的临时顶上去才勉强把事情办了。还有一家更为奇葩，因为两弟兄是分开照顾老人，他自己负责料理父亲的后世，他大哥料理母亲的后世，结果母亲去世了，在他家做菜招待客人，他媳妇说把他家的房子熏黑了。让他家拿水缸来泡米，他媳妇又说水缸装满水的腾不出来。那些做饭的来问我：“管事，怎么办？”简直气得我七窍生烟，指着那家男人鼻子责问，你可能不是你妈亲生的，是路上捡来的抱养儿，如此不孝。骂得他哑口无言。那几年农村还没有通自来水，安排他家族中十几个弟兄挑水，结果碗放在锅里没有水洗，米倒在锅里没有水泡。帮忙弟兄再三催我要水洗碗泡米，我喊了几遍一个不动，我只好又开口骂人了。被骂的人给我说，是因为他请主家帮忙打地基，主家说不会做活路，他就是故意不去挑水，关键时刻给主家难堪。他家族中的长辈还轻言细语地给我说，“小罗雪，你年轻辈数低乱骂不得，让幺爷去骂，当时我还很不好意思。”

大家吹牛聊天的时候经常说，要给那些平时不帮忙或者帮忙不出力的人教训，让他们长记性，着了几次就知道锅儿是铁铸的了。确实这样，那些倒二的人家被整了几次都会有所转变。如果你平时为人好，帮别人家尽心尽力，到自己有事的时候，不要管事喊，大家都会争着去做事情，这样人家的管事就好当了。

广结善缘，多做善事，必结善果。像最近刚刚有个40多岁的中年人因病离世，他几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改嫁，从小就是孤儿。成家立业后，妻子又抛家舍业和他人私奔。但是他平时为人诚恳，邻居有事勤劳务实，帮人脚踏实地，得到众人的普遍认可。生病后，寨邻众人三千两千一千八百筹款医治，免费用车送到六盘水市医院、贵州省人民医院治疗，医治无果，大家主动帮忙办理后事，基本不用管事操心。

在农村，在别人眼里，当个管事看似风光无限，指手画脚安排人，挺老大的。其实，那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活路，别人不到你先到，别人走了你留下，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做过管事的人心里清楚。不过，忙归忙，累归累，下次遇到乡邻再请我做管事，我也依然外甥打灯笼——照旧（舅），赶紧抛开家中一切事务，接受主家的高抬邀请。因为，乡邻找我是看得起我，信任我，我不能让人家失望。还是那句话，帮人就是帮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