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唐诗解读——李白之《奔亡道中五首》

其一

苏武天山上，田横海岛边。

万重关塞断，何日是归年。

其二

亭伯去安在，李陵降未归。

愁容变海色，短服改胡衣。

其三

谈笑三军却，交游七贵疏。

仍留一只箭，未射鲁连书。

其四

函谷如玉关，几时可生还。

洛阳为易水，嵩岳是燕山。

俗变羌胡语，人多沙塞颜。

申包惟恸哭，七日鬓毛斑。

其五

淼淼望湖水，青青芦叶齐。

归心落何处，日没大江西。

歇马傍春草，欲行远道迷。

谁忍子规鸟，连声向我啼。

解读：

在第四首诗中，我们不难发现安史叛军已经远非他能想象到的强大，中原之地已变战场，腹地已成边陲，函谷关是战国时期秦军拒守的军事要塞，距长安门户潼关不远，“玉关”是指玉门关，是唐代通往西域的重要关口，关外便宜是令人恐怖的荒漠，这里的玉门关实际上成了国家边疆的象征，“函谷如玉关”是说中原腹心的函谷关如今已成了像玉门关那样的边塞，函谷关以东地区已经成为叛军的占领区。流经东部洛阳而入黄河的洛水也像边陲的易水那样成为边界之河流，中岳嵩山东也仿佛是东北边疆的燕山一样成了边境山脉。因为这些地方已经被叛军所占领，处在与唐中央政权所实际控制区域的临界之外。战局如此，国势如此，故诗人发出“何时可生还”的呼号。表达了他对时局的忧虑以及绝望的心境。

“俗变羌胡语，人多沙塞颜”这是承继上文的意思又增进一层，是说华夏正统文明受到外来民族的严重威胁，“尊华攘夷”的思想深深植根于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心中，这当然与今天的观念相悖，我们不能太苛求古人，李白这样说明，是说由于受叛军的侵入，洛阳一带已经到处可以听到羌胡的语言，随处可以看到少数民族的异样相貌，“沙塞颜”是说生活在边塞荒漠地方之人的脸面，指少数民族。李白在此表达自己的忧虑，如果朝廷依然无力挽回败局，那么后果不仅仅是改朝换代，而是华夏文明有可能被羌语胡服所取代，用顾炎武的话讲这就是“亡天下”。而这是最悲哀的事情。

“申包惟恸哭，七日鬓毛斑”化用历史上申包胥哭庭求兵的故事，春秋时期，伍子胥率吴兵伐楚为父报仇，楚国大败，首都郢城被吴军攻破，楚臣申包胥跑到秦国请求救援，“立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勺饮不入口七日”，终于感动秦王，发兵解救了楚国之危，诗人在此用一个“惟”字表明自己只能像申包胥那样哭泣，乃至于“七日鬕毛斑”，但于国事无补，只能徒增哀伤罢了。

李白是个伟大的诗人，但在政治军事方面却幼稚得可爱，诗人面对山河破碎、国势危急情况下只能徒唤奈何的精神痛苦在这首诗中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排行十二，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西北）人，其先隋末窜于碎叶（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附近），李白即出生于此。中宗神龙元年，公元705年，随家迁居绵州昌隆县（四川江油）。陈寅恪先生曾认为李白其先为西域胡人，陇西李氏乃伪托。其出生地亦多异说，或谓生于条支（今阿富汗加兹尼），或谓生于焉耆碎叶（今新疆库尔勒与焉耆回族自治县），或谓武后神功年间迁蜀而生于蜀中者。曾官翰林供奉，故称“李翰林”。贺知章誉为“天上谪仙人”，后世称“李谪仙”。在蜀中度过青少年时代，开元十二年，公元724年，李白出川漫游，先后隐居安陆（今属湖北）和徂徕山（在今山东）。天宝元年，公元742年，李白奉诏入京，供奉翰林。因得罪权贵，三年后，即744年赐金还山。此后漫游梁宋、齐鲁，南游吴越，北上幽燕。天宝末期，安史乱起，李白应召入永王李璘幕府，后王室内讧，李璘兵败被杀，李白受累入狱，获释后又被定罪流放夜郞，肃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三月于途中白帝城遇赦，返回江夏，重游洞庭、皖南。上元二年，公元761年闻李光弼出镇临淮，时已届暮年，仍欲从军，半道病还，次年卒于当涂（今安徽马鞍山）。代宗即位后，曾以左拾遗召，然李白已经去世。旧《唐书》有本传。李白一生以大鹏自喻，以“安社稷”“济苍生”为己任，欲以布衣取卿相，不愿从科举入仕，然始终未能得志。其作品散失甚多，今存近千首。《全唐诗》存诗25卷，《全唐诗外编》《全唐诗续拾》补诗36首、断句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