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秋贡献于社会者

程砚秋先生(1904—1958)

  玉霜簃主于戏,站在纯客观与艺术立场言,在四大名旦中,有不同之观感;首从唱腔谈,玉霜十数年来,苦心研究,以一《贺后骂殿》论,三年来晨起吊嗓,从未一易他戏,于是《贺后骂殿》终至成为程之成名剧,学程派者亦奉此为圭臬。程派之唱,能博得大众欢迎者,即所谓低徊婉转之妙,使聆众感觉若断若续,忽高忽低,高处声如裂帛,低处则与琴音稍挫,似断与不断之间耳。但程派戏之唱,决非人力所能习,外行姑且不论,即受程亲炙陈丽芳,亦仅得其轮廓,程非不欲以艺传人,惟恐贻画虎不成之讥,爱人反致误人,吴富琴言“教得了艺术,教不了技术!”因艺术为人力所能办到,技术则偏乎天然技巧方面。陈丽芳外之徐润生亦为程之入室弟子,终觉技术之累人,即程玉霜对外亦不讳言也。丽芳在每学一次新戏前,必请益于玉霜,陈尽其力,描摹其腔,大处虽似,小节则牵强,乍聆之下,尤感生涩,可见程唱甚难,若率尔自称程派,危乎殆哉!!!

程砚秋青年时代游戏照

  玉霜之念白,字字真切,于发音句句字字可分出音之重轻,不使人发生“囫囵吞枣”不快之感,愚居常于陕西闻人师子敬先生谈,师先生研究秦腔梆子有年,师君谓“玉霜念白之佳,妙在效女子柔细音中,利用一切表情,连用轻浊音,非干喊而已!”玉霜发音类多趋于鼻部,故时有高低不同之音调也。

左起:梅兰芳、侯喜瑞、程砚秋、南铁生

  言程之做,虽唱念做三者并重,但玉霜以做较难于其他,舞台上身段手式,能代表一切。编者忆梅兰芳在京时,某日得已故之某名士介,访梅于缀玉轩,时齐如山君亦在座,梅言舞台上手势,实成为演员一大问题,如甫登场之演员,以旦角为尤甚,双手时感无处可放,梅存有手影谱数十帧,如开门、登楼、揭帐、比式、持物、捧剑,胥有一定之律规。玉霜于此亦不知下多少苦心与功夫。至于舞台身段,如旦角之卧鱼,在《醉酒》中数见之,多谓玉霜身胖如是,必不能演,程终于客岁杪演于新新,是程具有绝大自信力,否则为怯弱心所战败,成功难矣。

程砚秋在家中习字

  戏剧上所着之服装,在演员一向本着旧方法走,从不知改进与贴合剧情时代,汉代剧于明代剧仍旧一样装束。玉霜于此为从来所最注意者,如妇人发髻,历代变迁不同,若演古代戏,对此漫不经意,似为缺憾。然玉霜每以历代妇人装束与剧情时代两相吻合为演员之重大责任,此次新排《燕子笺》,程曾访专门研究古装与历代妇女发髻之程枕霞君,枕霞贡献意见甚多,《燕子笺》新戏演出,在戏剧艺术上言,更有绝大贡献矣。

1932年程砚秋赴欧洲考察前在车站与欢送者合影

  玉霜之于戏剧,固已臻登峰造极地位。而玉霜终日兢兢业业不敢稍怠者,尝谓:“造出名誉不易,保守上尤感困难。”玉霜前漫游西欧,目睹彼邦舞台建筑及台上布置,当时颇有所感动;故归国毅然改革场上秩序。例如演员在台上演剧,跟包检场者甚至多至数十人以上,再加以场面人员,秩序之凌乱不堪,可称为各国剧场台上所未有之怪现象。玉霜遂以秋声社为首倡,打破梨园之旧习惯,同时对场上场面,亦规定地位,并制掩蔽幕,以免妨碍观众视线。今日之中和即玉霜改革场上成绩之一纪念,凡此种种,事虽细微,梨园行往往视惯例为牢不可破,非具有决大魄力,则不能奏功也。至玉霜对于戏剧与文学之研究。总期戏剧词句情节,不悖乎史实,玉霜此种精神,似乎与“祖师爷遗留下的”又不可同日而语矣。

程砚秋化妆

  玉霜其艺其人,表里一致,就过去与未来观察,非仅于戏剧界具有极大革新魄力,於社会中贡献亦俾益良多。历观玉霜演剧之佳点,“不温不燥”“改革不越出戏的范围”是以颇为一般人所称道,《燕子笺》演出,编者当尽先为社会重视程派戏者介绍,谅亦为读者所乐读焉。

  (摘自 《立言画刊》 1939年5月20日 34期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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