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旅行 | 西北春节:扎进土里的喜庆
西北,深居我国内陆地区,高原和山地阻挡了湿润的气流,再加上降水稀少,让西北地区呈现出大片广袤的戈壁荒漠。脚踩着大半个黄土高原,头顶着中国日照时间最长的苍茫天空,吃辣子,吼秦腔,朴实粗狂,豪迈直爽,是西北人最大的性格特征,这也注定了西北人的春节是欢腾喧闹的,是热烈奔放的,我们就从黄河边上出发,去听一听西北人的春节。
在陕西省的宜川县,有一个小小的乡镇叫做壶口乡,奔流的黄流流经这里,遇到两岸峭立岩石的约束,黄河上游宽300多米的河面,在壶口乡的河口处,被迅速收缩到只剩20到30米,黄河水从这个狭窄的空间奔流而下,发出雷鸣般的水声,腾起磅礴的水雾。
就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黄色瀑布旁边,壶口乡每年都会有人伴着隆隆的水声,敲起震天响的斗鼓。壶口斗鼓是西北春节中豪迈雄壮的一幕,虽然只有鼓、锣、镲几种基本的乐器,但陕北的汉子们会用呐喊,配合动作上的腾挪跳转,把黄河的咆哮水声当做背景音乐,用喧天锣鼓演绎大自然的风雨雷电之声,喊出这一整年的悲怆和喜庆。
除了在街道上,市集上进行表演,壶口斗鼓最打动人心的场景,莫过于鼓手们站在黄河边的岩石上进行表演。没有钢筋搭建的正式舞台,岩石边上甚至都没有护栏,脚边的岩石下,就是奔腾的黄河水。
壶口斗鼓表演起来要做各种身段儿,“左右开弓”“马步冲击”“穿插对打”,甚至还有镲手要在打镲的同时做出胸前空翻、单翻、双翻等等动作,既像舞蹈,又像是武术,而站在黄河边上表演,鼓手们一丝畏惧都没有。
黄河边的锣鼓镲像是变成了古战场上的武器,表演者就是战场上的将军士兵。身后的黄河是斗鼓汉子们的对手,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像是要跟黄河的水声争个高低;同时,黄河也是帮助他们完成斗鼓表演的战友,黄河汹涌澎湃流经大半个中国,不畏艰难,跨越一切的劲头,和生长在黄土高原上的西北人,性格如出一辙。
壶口一带的民间有这样的说法:“锣鼓鼓声,上可通灵霄宝殿,下可传阎罗王府”,人们相信鼓的灵性,相信敲锣打鼓能够帮助人们向上天祈求五谷丰登,风调雨顺,所以春节期间是壶口斗鼓表演的高峰。而在相邻不远的甘肃酒泉,人们则选择用说唱歌舞来表达对新年的庆祝,甘肃人给这种年俗起了一个非常俏皮的名字:地蹦子。
甘肃酒泉的地蹦子是一种融合了表演、歌舞、说唱等等各种方式的社火表演形式。一支传统的地蹦子社火队构成非常丰富,里面有四个鼓手,四个拉花,四个和尚娃,一个膏药匠,一个傻公子,一个丑婆子等等角色。
不同区域的地蹦子表演队伍还会根据不同的剧目增加各种角色,少的时候二十几个人,多的时候能够达到四十多个人。表演地蹦子的时候,鼓手要头戴鸡冠帽,肩上挎着鼓,一边跳一边击鼓。傻公子则要头戴相公帽,身穿长衫,挂上长长的胡子,一边走一边扇自己的衣襟。一边的丑婆子则身穿大花袄,脸上点起麻子,一手摇扇子一手捏手绢儿,一身的丑态,边走边扭。
新春的时候中国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人物扮演的社火活动,但甘肃地蹦子最大的特色是在表演中要加入说唱的内容。
地蹦子说唱的形式非常丰富,有先说后唱、先唱后说、自唱、对唱、边舞边唱等等各种形式。说唱的内容形形色色,有祈求上苍赐福的唱段,也有幽默讽刺的唱段,有歌颂自然景色的,也有说俏皮吉利话儿的。
主要承担念唱的是队伍里的膏药匠,兴致来了的时候,膏药匠还会根据现场的情况即兴编一段唱词,惹得围观的人拍手叫好。很多地蹦子的经典唱词都流传到了全国各地,听起来会觉得分外亲切,比如这样的一段唱词:膏药匠站在场子里高声唱念:“天上的桫椤椤树什么人栽?地下的黄河什么人开?什么人把定三关口?什么人出家不想归来?”
唱罢之后,队伍里的菩萨还会跟他对答:“天上的桫椤椤树王母娘娘栽,地下的黄河老龙王开,杨六郎把定三关口,陈湘子出家不想归来。”唱词中有历史,有故事,有思念,有无奈,伴着鼓声,悠悠往事,世态冷暖都被放进这地蹦子里的唱词中,满脸油彩化妆出来的傻公子,丑婆子是假的,但这一场场社火里唱出的笑泪都是真的。
听完了震耳欲聋的壶口斗鼓,听完了热闹幽默的地蹦子说唱,西北新年还不能错过的一个声音,就是青海的花儿。
“花儿”是一种民歌,被誉为大西北之魂,是国家级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青海,就是花儿的发祥地之一。“花儿”又叫“少年”,这种有四百多年历史的民歌从名字听起来就有一种天生的浪漫,男青年唱的叫“少年”,女青年唱的,就称作“花儿”。
作为花儿之乡,青海几乎人人都能开口唱花儿,无论是在乡野田间,还是在外出返乡的路程中,青海人都会在闲暇的时间里唱上几句悠扬的“花儿”。青海是汉族、藏族、回族、撒拉族、蒙古族等等多民族的聚居区, 所以在青海不同的地区,会因为不同民族的习俗发展出风格不同的花儿,但总体来说,花儿的音乐以高亢、悠长、爽朗的风格为主。
土族,是青海地区人口占比较高的一个民族,通常在汉族的文化中,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后,新年就算过完了,但在土族人的眼中,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才算是新年正式的结束,因此土族人会在二月二热闹上三四天,再开始新一年的辛勤劳作。
在这一天,土族的男女老少会盛装打扮,在集会会场共同庆祝,除了吃小吃,喝青稞酒,看赛马摔跤表演之外,花儿擂台也是土族人集会的一个重要内容。会有众多的花儿歌手各自选伴组合,分成若干的赛场,在广场上摆开阵势对唱,最终的胜出者会被誉为“花儿王”,当众披红挂彩。
花儿不仅曲调起伏的变化大,而且歌词也有着极高的文化价值。西北的信天游和民谣对花儿的创作影响很大,歌曲中有劳作,有爱情,有俗世生活的方方面面,语言朴实但是意味深长,歌手们也会根据时代的不同,为传统的花儿唱段增加新的内容,看起来简简单单的歌词,总能在某一秒中击中听者的心。
比如这样一个小段儿:“千万年的黄河水不干,万万年不塌的青天,千刀万剐我情愿,不唱花儿我是万难”,足见青海人对花儿的喜爱;再比如“山里高不过凤凰山,川里大不过草原,花儿里俊不过红牡丹,人间中美不过少年”,每每听到,都能感觉到像青海冰川水一样的澄澈和美好。
中国各地区、各民族都有各自的新年风俗,有些区域注重美食,有些区域注重祭祀,而在广袤的西北大地,粗犷直爽的西北人,更希望用各种各样的声音表达出自己的情感,豪情壮志要用喧天锣鼓敲打出来,历史传说要用说唱念白讲述出来,人间苦乐要用青海花儿吟唱出来,在这里,每一个新年都能被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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