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吃住行乐”忆天山

铁道兵战士志在四方 郁钧剑 - 我是郁钧剑 精选军旅歌曲

“吃住行乐”忆天山
作者:危文炎
每当谈起当铁道兵的经历,我就会很自然地想起在天山深处的那段时光。
那是1975年,我所在的铁道兵第20团从冀东平原转战天山腹地的乌拉斯台沟。由于工作调动,我在这里虽然只呆了两年时间,但那些有关“吃、住、行、乐”方面的生活片断,至今仍记忆犹新,回味无穷。
“吃”的殊滋
部队一进疆,首先就遇到了食物短缺的困难。那时,我在团宣传股工作,但机关和连队一样,平时很难吃上新鲜蔬莱和肉食,几乎顿顿都是压缩干菜或咸菜疙瘩,好一点时也只能吃上点鸡蛋粉或盐水煮黄豆之类,致使很多人因缺乏营养,加上高原反应而口舌生疮、牙龈出血、头发脱落、视力下降,指甲凹陷,直接影响了部队战斗力。
为了解决好“吃”的问题,部队可谓想尽千方百计,派人四处联络,尽可能地釆运回食物,我也曾作为公差,随机关食堂到和静县城和兵团农场釆购过蔬菜。但由于路途颠波,加上气候多变,运回的蔬菜要么风干蔫巴了,要么冻成了冰坨坨,损耗很大。
为了改善生活,不少单位曾组织人员上山打过黄羊、野兔、火鸡等,后来部队明令禁止后,釆食野菜便一度成为普遍现象。当时,我们机关驻地附近的沟边滩地草茂花繁,生长着蒲公英、苜蓿、荠菜以及许多叫不上名的野菜,尤其是党参特别多,所以食堂就发动我们去釆挖,然后切片炒着吃。
刚开始能吃上香脆甘甜的炒党参片,真觉得十分可口,但连着吃了几餐后,又受不了它那略带清雅的药味,而且毕竟是中草药,也不敢多吃。后来,我们索性把党参晒干后作为特产带回家。
我们团机关驻地与巴伦台新光大队队部紧邻,附近有一块牧民种植的大白菜地。按理说,大白菜是再普通不过的大路货,可那时在我们眼里却成了美味佳肴。
有个周末,我们宣传股几个同事一商量,准备从牧民那买两棵大白菜,来个猪肉罐头炖白菜打牙祭。可牧民怎么也不肯要钱。我们想到牧民爱喝酒,部队也曾有过用酒换羊的事,最后只好用酒换了些大白菜和干牛肉条。
那一顿的猪肉罐头炖白菜,可谓喷香滑爽,油而不腻,令我们大饱口福。还有一个周末,我和几个好友相约到河滩釆摘野菜时,看到一块刚收挖完土豆的地,便在里面翻找检漏,不料在地头一角的沙土坑里发现了一堆土豆。尽管这些鲜嫩金黄的土豆十分诱人,但我们知道那是牧民储存过冬的食物,一个也没拿,便立马用沙土盖好,心里也显得很坦然。
当然,每每逢年过节,地方政府也送来一些慰问品,这也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1975年国庆,恰逢新疆自治区成立二十周年,地方政府不仅给部队送来牛羊肉和鲜蔬果进行慰问,还给每个干部战士赠送了一公斤葡萄干。
尽管葡萄是新疆的特产,但在当时也算紧俏物资,更何况这是饱含深情的特殊礼物,因而显得尤为珍贵。当我们第一次品尝到那晶莹剔透、清香甜糯的葡萄干时,别提有多激动。不过许多战友却舍不得吃掉这些“稀罕物”,把它留作了探家的礼物。
 “住”的周折
进疆后,我们在“住”的问题上也几经周折。由于部队驻地环境恶劣,荒芜偏僻,在此安营扎寨确实不易。为此,部队结合铁路沿线布局,按照营连序列,沿乌拉斯台沟一字排开,依山傍水地搭起军用帐篷,一座座临时军营给人烟罕寂的山谷带来了勃勃生机。
那时,团机关选定在一片乱石丛生、高低不平的开阔地上,要在上面搭建帐篷,就必须先平整好场地。因而,第一天我们经过一番苦战,也只是清掉了一些碎石杂草,而对那些伏虎卧牛般的大石却亳无办法。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因地制宜,见缝插针,尽量让帐篷避开大石,实在绕不过时,便将大石罩在帐篷里。记得我住的的帐篷里的一角,就有一块八十多公分高的滚圆大石,我们在上面铺上木板,用着置放洗漱用具,也算别具一格。
我们进疆时,正值夏末秋初,白天燥热难耐,但一到晚上气温就骤降到零度左右,尽管安了火炉,但帐篷保暖性差,一到后半夜我们常常被冻醒后,就再难入眠。有时遇到刮风沙,帐篷被吹得摇摇晃晃不说,室内床铺上、桌子上都是厚厚一层沙土。
更为可怕的是,驻地附近常有野兽出沒,深夜里会听到野狼嚎叫,因而一到晚上,大家都提心掉胆,不敢走出帐篷,有时实在憋不住要上厕所,也要约上战友,手拿木棒,以防万一。
好在住帐篷只是权宜之计,随着冬季临近,部队立即组织干部战士自己动手,就地取材,抢建营房,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场面。说是建营房,实际上就是以土坯砌墙,以芦苇把盖顶,然后糊上草泥而成的简易房。
当时,为了完成机关按人头下达的制作土坯任务,我们从松土到和泥、从脱坯到码垛,我们边学边,一连十多天全力以赴,确实吃了不少苦。尤其是我们制作的土坯比内陆普通窄条砖要大几倍,操作起来就更费时费力,往往累得腰酸腿软,手上磨出血泡,也能咬牙坚持,终于提前完成了任务,保证了营房建设的工期。
当一排排土坯营房盖成后,我们又自力更生修建营区道路、平整活动场地,垒砌室内火炉,美化机关环境。这些浸透着我们艰辛汗水的简易营房,虽然外表土里土气,室内低矮昏暗,但它简朴实用,冬暖夏凉,为我们遮风御寒,伴我们冬夏春秋,让我们倍感温馨。
 “行”的艰辛
当时,部队位于乌拉斯台沟的中部地段,唯一的进出通道是一条依山而建的三级沙石公路,蜿蜒崎岖,狭窄险峻,让干部战士的出行极大受阻。那时,由于没有任何交通工具,我们无论是回内陆或到乌鲁木齐探亲办事,只能靠搭乘团汽车连的顺路敞蓬车出沟,到吐鲁番大河沿转乘火车,沿途两百多公里路程,汽车依山盘恒而行,跨胜利桥,越冰达坂、出阿拉沟,过黑风口,穿戈壁滩,一路跋山涉水,饱受颠簸之苦。
正如当时部队流传的一首顺口溜:“天山深处道艰险,出行难于上青天;一路穿越冬与夏,舟车劳顿不堪言”。
由于那时出沟探亲办事的人较多,而按计划出行的顺路便车却十分有限,许多战友常因此而误时误事,显得无奈无措,我也深有体会。1975年底,我收到母亲病重住院的电报,领导批准我回家探望。尽管自己归心似箭,但一连两天都没找到去大河沿的便车,一时心焦火燎,几位同乡战友也为我干着急。
最后还是他们帮忙在公路上拦到一辆兄弟部队的过路车,才让我得以成行。后来,为了方便干部战士和家属,部队专门安排了从驻地到大河沿的通勤车,实际上就是敞篷“马槽车”,使出行条件有所改善。
但在酷寒的冬季,海拔五千多米的奎先达坂常常冰雪封山,汽车难以通行,同样让我们寸步难行,以至有位来疆探亲的家属,因遇到冰雪封山而被阻隔在沟外数天,只能隔山兴叹,令人唏嘘不已。
部队驻地范围近二十公里长,平时无论是机关与基层,还是营连与营连,相互间的交往办事主要靠双腿。但由于驻地平均海拔2800多米,长年高寒缺氧,加上山路起伏,即使空手徒步也很吃力。当时就有“漫步天山相当于内陆负重长跑”的说法,虽有些夸张,但也不无道理。
那段时间,我负责全团的新闻报道,几乎每周都要翻山越岭下连队釆访,经常累得胸闷气短,头晕眼花。尤其是在严冬季节,大地滴水成冰,我们身着厚重的羊皮军衣和大头鞋,跋涉于冰雪覆盖的山路上,每一步都十分吃劲,常常是“外衣冻得硬梆梆,内衣汗得湿淋淋,胸口咚咚喘粗气”,那种艰辛的感觉至今难忘。
“乐”的情趣
那时,由于驻地群山阻隔,信息封闭,别说能看上电视,就连中央和地方台的广播节目也很难收到,即使是报纸最快也要迟到四五天,看到的几乎是“旧闻”,一封家书走十天半月也是常事。
刚进疆时,部队除了每月巡回放映一到两场电影外,几乎没有其它文体娱乐活动,大家只能“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周末会战友,节日盼家信”。
尽管部队的文化生活一度单调枯燥,但天山独特的自然风景又赋予我们多彩的生活乐趣。在艰苦紧张的工作之余,我们尽情亲近自然,拥抱美景,让时光不再苦闷。
春夏时节,我们常三五成群,漫步于河滩草地,吸吮散发着花草芬香的空气,仰望碧空如洗的蓝天,陶醉在美伦美幻之中。秋冬之日,我们又结伴而行,或登上终年积雪的峰顶,釆摘珍稀雪莲,领略冰雪世界;或进入山坡林地,收获蘑菇、列党、贝母等珍奇,享爱大自然的馈赠。
当时,离团机关十多里处的深山里有一个军马场,我们也常去那里参观,亲身感受万马奔腾的恢宏场景,偶而骑在马背上留个影,也倍感自豪。尤其是那素有“高山精灵”之称的早獭,它穴居于山坡草地,每每出洞觅食时,必先在洞口直立瞭望,前爪上下抖动,犹如为我们作揖恭贺,其憨态可鞠,为我们凭添了一份闲情逸志。
不过,面对艰苦的环境,部队也积极创造条件,尽力丰富业余文化生活。当简易营房建成后,从机关到连队因陋就简地建起了篮球场,配置了乒乓球、单双杠,建立了阅览室,团部还组建了业余宣传队,让各种小型多样的文娱活动蓬勃开展。每逢周末或节假日,我们不仅可以进行扑克、棋类比赛,还可以参加蓝球、乒乓球和羽毛球活动,尽管场地设施较差,环境气候不适,但也其乐融融。
正是由于有群众性文体活动作基础,部队还在驻地召开了“第四届体育运动会”,竞赛虽只有球类、田径等六七个项目,但其意义可不一般。
更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我们偶而也能观赏到县、州和自治区等地方文艺团体的演出,成为我们生活中的一抹靓丽。1975年深秋,新疆歌舞团前来我部慰问演出,舞台就搭建在团机关的露天操场上。
尽管没有华丽舞美灯光,加上当时正飘着小雪,寒气逼人,但身着单薄民族服饰的演员们,带着浓浓的敬意,尽情地欢歌劲舞,为我们送上了一场独具民族风情的文化“盛宴”,令人陶醉感慨……。
时光任苒,物是人非。如今,当年那些“吃住行乐”方面的生活片断,虽然成为过往,但那段艰苦的铁兵岁月已深深铭刻在心,成为我们人生中一段美好的回忆。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