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与心理·西游之取经团队

1.数学模型:搭便车
微软公司开发出Windows系列操作系统后,利益飞涨。但在早期有不少小公司是专门从事盗版工作的,这些公司销售盗版系统亦可获利。微软公司若不想让盗版商获利,则必须投入更多经费与精力去加密,或者干脆放弃该品牌。而盗版者显然知道微软是不会停产的,因此可完全不投入原创而坐等其成。这种博弈,数学上称之为“搭便车”。
微软公司与小公司之搭便车行为,可用如下模型来解释:
其中行表示微软公司,列表示小盗版公司;策略

为继续研发,

为停止研发。若大家都研发,则盗版公司因财力不足,收获甚微;若微软研发而盗版公司不研发,则正版市场有所下降,而盗版版本却能开拓更大的市场。其他局势可同理推断。显然,对于小盗版公司而言,坐享其成是最佳策略。而微软当年的领袖比尔·盖茨目光长远,其放任中国盗版之目的,为的是藉此打响Windows操作系统在中国市场之口碑,从而在中国提高利用率,开拓更广大之市场。等时机成熟后,再状告中国政府、高校、网吧等机构侵权。当中国人已经离不开Windows系统后,购买正版便是迟早的事。从当前趋势来看,中国企事业单位采购正版微软软件之比例已高于80%。可见,最后之赢家仍旧是微软。

搭便车行为在社会中广泛存在,如:小股东与大股东之间,小公司与大公司之间,广告便车与技术创新便车,公司员工之能者多劳而弱者搭便车,等等。在《西游记》中,孙悟空与唐僧之关系就如盗版公司与微软之关系一样,大家互相影响、共同进步;而猪八戒、沙僧与白龙马,则纯粹是搭孙悟空之便车。
搭便车行为有着根深蒂固之社会原因,精英总是少数的,平头百姓少不了要搭很多便车,如高科技、优秀文化遗产、高雅艺术、精美食品等。若权利与法律责任之分配比较客观、公平,法律适当地对弱者做一些限制而不是单纯地保护弱者,则弱者蹭强者便宜之搭便车行为会大大降低。如此,也有利于弱者自强,而不是破罐子破摔或坐等援助。
2.取经团队的博弈行为
在《西游记》中,唐僧总是保护猪八戒,以致养成其懒惰之性格,但凡有事,只要喊“猴哥”就行了,这显然是“弱者养成术”。
以孙悟空与猪八戒两者间之博弈为例。若团队顺利完成取经任务,孙悟空则可“入我佛门,再修正果”(见第八回,去除玄奘出处之附录后,下同),猪八戒则可“将功折罪,管教你脱离灾瘴”(见第八回)。后来他们分别被释迦牟尼佛封为斗战胜佛与净坛使者。若取经不成、半途而废,孙悟空则“不尽勤劳,不受教诲,到底是个妖仙,休想得成正果”(见第十四回),猪八戒则“吃人度日”、“获罪于天”(见第八回)。但凡能修炼到神、仙地步者,都是虔心向上的。因此,孙悟空与猪八戒虽然中途开过小差,但最终都能坚持下来。但在坚持之过程中,便有了努力与不努力之分。能者多劳,向来是中国人之群体哲学。若一个办公室的卫生无人值日,则一般是爱干净者或争取表现者或勤快者去打扫;若某日地上脏了却无人打扫,大家首先想到的问题是:那个勤快的(爱表现的或爱干净的)小林今天怎么了?在大家习惯了搭小林之卫生便车后,小林不再提供该项服务将很难获得他人之谅解,除非小林晋升了。
孙悟空正是为取经团队提供公共便车服务之人,他若偷懒则猪八戒与沙僧会很难接受。假设他们都明白只有坚持完成取经才能修成正果,而策略

分别表示勤快与偷懒,则孙悟空与猪八戒博弈之收益矩阵为

其中行表示孙悟空,列表示猪八戒,收益(1,1)表示两人都勤于降妖除魔,则皆成正果,各收益1;(1,2)表示孙悟空努力而猪八戒偷懒,此时仍旧可完成取经任务,孙悟空之收益仍为1,而猪八戒省了力气,睡得开心,故可获益2;(-1, -2)表示孙悟空偷懒而猪八戒勤快,这时很大可能完不成任务,因此无法修成正果,算是白走一遭,则收益为负,其中猪八戒努力却不果,损失更大;(-1, -1)表示两人皆不努力,同理收益为负且相等。显然,根据最大收益原则,在上述博弈矩阵中,(1,2)是最优的,即孙悟空累死累活,而猪八戒坦然地搭着猴哥之便车。
孙悟空与沙僧间之博弈,同理亦可如上述矩阵所示。再来看看唐僧、孙悟空与猪八戒、沙僧四者间之博弈,白龙马之主观能动性比较小,不予考虑。唐僧深知三位徒弟之本事,是以默认孙、猪、沙之任务分别为开路、牵马、挑担。对于孙悟空,由于其杀性太重,虽然倚之如长城,但心中实不甚喜,生怕其杀生太过而影响佛祖与观音菩萨对自身的看法,故数次恨逐美猴王。
3.五行学的解释
从五行来看,孙悟空五行属金、猪八戒属木、沙僧属土。如第三十八回之回目中有“金木参玄见假真”,该回讲述的是孙悟空与猪八戒帮死去的乌鸡国国王还阳并夺回皇位之事;第四十七回之回目中有“金木垂慈救小童”,该回讲述的是孙、猪二人在通天河边的陈家庄救“祭神”小孩之事;第八十九回之回目中有“金木土计闹豹头山”,而该回讲述的是孙、猪、沙三人在天竺国收徒却被妖怪偷走兵器后又夺回之事。这些迹象表明,认为孙属金、猪属木且是乙木(无主见)、沙属土是有道理的。而唐僧之五行属性,书上回目多次出现“木母逢灾”、“木母被魔擒”,而其中之内容多是唐僧和八戒一起被抓去,只有在第三十二回“木母”遇难时,只有八戒被妖精抓去,可见木母指的也是八戒。不过从唐僧取经之坚韧不拔与恨逐孙悟空之固执己见等行为可以推测,其性格坚毅而固执,因此很可能五行属木,并且是甲木而非乙木。
从五行之角度来说,唐僧最喜欢猪八戒是顺理成章的。从感情上来说,也势在必然。师父喜欢本事最差的弟子,在中国古往今来之团队中,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因此唐僧不可能最喜欢沙僧。师父喜欢(最有本事的)大弟子,虽然是很平常的事,但若大弟子不大听话、总是违背自己的意愿,则另当别论。因此,只有猪八戒是乖乖仔,本事不算最差,且对不大听师父话的大师兄具有牵制作用。纵观《西游记》全书,猪八戒虽被孙悟空称为“呆子”,但其说话多有哲理,深得唐僧之心。难怪民间有句俗话:“脸上猪相,心中亮堂。”
4.文化与心理意象

再从博弈之角度而言,唐僧与猪八戒、沙僧联合起来制衡孙悟空,是团队坚如磐石之最佳策略。唐僧偏爱猪八戒,一来可以拉拢猪八戒,使其不至于完全被孙悟空慑服;二来也给了沙僧希望,使其努力向上巴结;而经常让孙悟空失宠,更可激发其斗志与兢兢业业之心。当然,这些都必须建立在孙悟空有心成正果的假设之上。
孙悟空五行属金,这也就决定了其性格。金,其味辛,其臭腥,因为金对应西方、秋天,主刑杀,故其气燥,杀气重。中国古代总在秋后行刑或秋后问斩,就是这个道理。同时,属金者重意气,个性棱角分明,野心十足,为了达到目标,能一心一意、勇往直前,且像金属一样,光芒锐利而能软能刚、能屈能伸。这种属性的人占有欲强,对于地位、权利及财富之追求极为热衷,因此内心隐藏着强烈的斗志,随时都想与对手一较长短。纵观《西游记》全书,孙悟空几乎将这些性格特点表现得淋漓尽致。
显然,唐僧非常了解孙悟空之性格特征,并在博弈过程中加以利用、引导。唐僧偶尔也会让孙悟空知道,有时不一定只能靠他,如第二十七回中,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后,唐僧要将其驱逐,发怒道:“这泼猴越发无礼!看起来,只你是人,那悟能、悟净就不是人?”按金属性与木属性硬碰硬之场景分析,虽然五行中金克木,但若现实中金克不了木,由于木“宁折不弯”,则只能是金“能屈能伸”了。孙悟空不可能让师父唐僧折腰,则只好自己忍气吞声。因此,在降妖伏魔之过程中,孙悟空将这股怨气尽皆释放出来,在战斗中从不手软,更无怜香惜玉之心。
《西游记》在中国古典名著中能占据着非常重要之地位,除了很多文学评论家所列举之原因外(此不赘述),作者以为它还揭示了深刻的中国式团队哲学与官场哲学。团队哲学显而易见,一个班50余人,每学年要评6名三好学生,但这6个真的都能达到“三好”之标准吗?只怕未必,其中必有搭他人之便车者。如今在单位工作,仍旧每学年要评选出一些优秀教师来,那些搭他人便车而成为优秀者,是否反省过自己是怎么搭上便车的呢?
至于《西游记》揭示了中国式官场哲学,那更明显。很多人(特别是未成年人)想不明白,为什么孙悟空在被压在五行山下之前可以纵横天上地下,大闹天宫;而一旦跟着唐僧去取经后,却处处捉襟见肘。在大闹天宫之前,孙悟空在天庭籍籍无名,那些位列仙班之人皆榜上有名,除非职责所在,谁愿意自降身份去跟一只野猴子斗呢?若万一出手不胜,岂不丢人!就算是双方相持,那也有失神仙风度,所以天庭中但凡有些本事的,都没有出手,如此孙悟空才得以“闹”天宫。在孙悟空自己是施展本事,在神、仙眼里却可能只是看猴戏。
跟唐僧去取经后,佛教之释迦牟尼佛、观音菩萨为了锻炼唐僧与孙悟空,向佛教同门、道教祖师太上老君与南天门玉皇大帝借用了无数个神童或神兽(神仙宠物),或有心或无意地令其降世为妖为魔,刁难孙悟空。当年那些被孙悟空搞得脸上无光之天庭神仙们,虽然清静无为、无意报复,但拗不过如来佛祖,只好将练就之法宝,交由自己之宠物带下凡间去为非作歹。如:太上老君之金、银二童子,带着盛丹之葫芦、盛水之净瓶、炼魔之宝剑、搧火之扇子、勒袍带;文殊菩萨之青毛狮子、西海龙王之外甥、嫦娥仙子之玉兔、如来佛之“舅舅”大鹏金翅雕等等。其中之最强者,当属太上老君之青牛,其手持老君之法宝金刚琢,连如来也不敢轻撄其锋。这只怕也是太上老君“报答”释迦牟尼之不胜其烦吧。
对比于猪八戒,沙僧更像是佛祖安插于取经团队之卧底,主要任务是暗中观察唐僧对于西行之坚定性与抵御风险之能力。如在第五十四回中,进西梁女国途经子母河,沙僧并未与唐僧、猪八戒一同喝子母河的水,难道他就不渴吗?或许他早就知道喝子母河水亦为一难,只要有唐僧受难就足够了,自己没必要陪其受罪。每次被妖怪抓住后,在面对“酷刑”时,唐僧与猪八戒都要冲孙悟空叫喊“救我”,而沙僧却总是镇定自若,难道他更淡定、更有修养?猪八戒一有大难就想散伙,孙悟空也曾被驱逐,唯有沙僧始终紧密团结在以唐僧为核心之取经团队周围,似乎是信念最坚定者。此外,孙悟空因为大闹天宫而被贬为唐僧之高级护卫,猪八戒因为调戏酒后嫦娥而被扔下天庭;而沙僧原为天宫凌霄宝殿之卷帘大将,只因打翻琉璃盏就被贬下界,这个理由,似乎太过无稽。玉皇大帝能统领满天神仙,却容不下属下之小小过失,这是无法想象的。即便是平常富贵人家,仆人无意打碎了碗碟,主人也不会将其怎样吧。
此外,唐僧是释迦牟尼之二弟子金蝉子转世,实乃高干子弟之中坚人物;而孙悟空作为菩提祖师之得意弟子,也是高干子弟之精英。释迦牟尼与观音菩萨向孙悟空承诺,叫天天应、叫地地灵,危难时还亲自前去相救,这与中国部分高干子弟无法无天、稍被惩戒后仍可华丽转身之现象简直同出一撤。古往今来,人生与社会,总是如此地令人无奈。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