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的乡愁
《老余和知鱼》之二
文 / 知鱼
爸说我长得像奶奶
像姑姑
像他
爸说我长得像奶奶，像姑姑，像他。
小时候我听到他这样说就嘟着嘴叹气（因为像我妈会比较漂亮），会说“只有戴眼镜像。其他哪里像嘛！”他就会说，“哎呀，这个像我不好，怪我，近视眼遗传给你了。”
哎，以前真淘气。看我假装不信，他就继续列举证据，说真的像他，例如我们的大拇指都可以不费劲地弯成直角，当竖起大拇指时，又真的是笔直地竖着，意志坚定啊，果真是立定站好，毫不弯曲。我才不要这样傻得要命的大拇指，我喜欢那种骨节能深深弯曲那种，竖起那样的大拇指，连赞许都生动起来，不是吗，都深深地倾倒了。有那样弯弯的大拇指，算命先生说才有好人缘。我要把我傻傻的大拇指藏起来。
爸说我长得像他。举例子说，脑袋很像他，很大（嗷，我不要大脑袋），灵活（勉强接受），头发像他，柔软（可是很少），心软（我不要心太软）。
爸说我长得和姑姑的女儿很像（可是当时我觉得她不够好看，我哪里像嘛）。于是他换了说法，说我和我姑姑长得很像，他很疼他唯一的这个妹妹，尤其是他没能在故乡父母身边照顾着，姑姑分担了许多，当他感叹妹妹的好，他有时候看着我会说，你长得最像国荣（我姑姑）了。
爸说我长得和奶奶很像。因为他长得像他妈妈，我像他，所以，我像奶奶。我唯一对这个说法不曾有过顶嘴，小时候，会觉得这似乎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任务，爸爸想奶奶了，我这个小人儿，长得像奶奶，我能安慰爸爸的乡愁，责任好重大。
小时候，看着爸爸每个月总是很期待和爷爷奶奶通信，有时候还会收发电报说有机会出差能回家探亲，约时间接站。领了工资后，爸爸妈妈总是第一时间给爷爷奶奶寄钱。而爷爷奶奶总是回电报说不缺钱，叫他留着自己小家庭用，别寄。我默默看着爸爸一遍遍念爷爷奶奶发来的信，小心的把信装回信封，折叠好，放进胸口口袋，还轻轻拍拍胸口，他对父母的强烈感情，是最好的家教，让我也深深爱着自己的父母。
小时候，我总是通过照片看着异乡的亲人，总是端详奶奶、姑姑的模样，想着自己到老是不是她们的模样。
爸一直一直在想家，我小时候他如此，那时爷爷奶奶还在，他盼着退休就要回家去。
而今，我孩子都好大了，老家爷爷奶奶都不在了，爸爸依然想家。每当看到父亲的乡愁无处安放，我就难受。问过他，是否想回老家置业，如果这样会让自己觉得高兴，那么，我们就回去在滕王阁边购置一个小小的房子。爸很高兴我这么说，但心动后他还是顾及我的负担而否决了我的提议。甚至，从那起，乡愁的话题，他少提了。（写到这里，我心戚戚。多么照顾子女感受的好父母啊）。
每逢爷爷奶奶祭日，他一整天都吃斋，一个人默默在悼念。每年看到他情绪低落吃斋，我都马上反应过来明白是爷爷奶奶祭日到了，于是轻声对爸爸说，我也来吃斋，他总是摇摇头，说，“不用，你不用。你快吃饭去，你多吃点肉，你瘦。你不用吃斋。”
我没有对爸爸说过，其实我很愿意像爸爸，他的遗传岂止是让我成了近视眼这么简单（好吧，我是看武侠小说把眼睛看坏的，不怪老爸哈），爸爸他是深深影响了我为人处世思维方式的人，除了相貌，我的思想，也想学他。他对事业的执着，对身边人的照顾，考虑问题的细致，我都想学。只是好惭愧，我没有办法青出于蓝胜于蓝。不过，这没什么，我的爸爸是最好的爸爸，只需骄傲，不必超越。
还是很多人说的，说我像爸爸，荣幸之至。
今天之后，不是秘密。我的样子映着爸爸的乡愁。
文 | 知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