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说】张景录丨秀姑
作者简介
张景录,山西河津人,1963年生。大学中文专业,运城市作家协会会员,河津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新闻记者。1983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在《鸭绿江》《云冈》《蒲剧艺术》《山西日报》《山西晚报》《山西农民报》发表小说、散文、散文诗、报告文学、广播剧、电视剧纪录片脚本等各类文学作品100余篇。2017年出版小说、散文集《山乡村儿》。
文学
秀 姑
作者:张景录
晨曦微露时,狗剩老汉在村东头一棵歪脖子柿树下发现已经僵硬的秀姑尸体。人们在狗剩老汉恐慌的呼叫声中纷纷赶来。
“好惨啊!”有人叹息。
围观的人掩面低头。不忍心去看曾经风流俊俏的秀姑此时的尸容。
“天降的骚货呀!兙死我家两个男人,这回也算是报应了。”八十有五的卫老五撅着山羊胡,枣木拐戳得石板“当当”响。
围观的人沉默着。狗剩老汉叨叨不休地讲着当时的骇人场面。
狼脸揉揉松惺的鱼鼓眼喝道:“有毬看的,日出三竿高,还不下地干活,想挨斗不成?”又冲着狗剩老汉道:“今个儿算你捡个便宜,多记二分工,留着看护好尸体,等秀姑娘家来人也好有个交代。”
秀姑的确是个苦命人。她出嫁的那年腊月,男人暴病身亡。夜里,卫老五带着侄儿来到为夫守孝的秀姑窑里说:“秀,这是命啊!你公爹下世早,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俩拉扯大。谁知老大这力还没出,竟先走一步。秀,我看你心底良善,念其你孤单一人。我舍不得你走哇。”卫老五捻着腮边的一撮毛,一双火辣辣的三角眼在秀姑苍白却不失俊美的脸上扫射几下,颤巍巍地说:“秀,你是开通人,若不嫌弃,就跟他弟……银柱过活。嫂子招叔,天经地义。”
“我大银柱五岁。”
“女大三抱金砖,大五岁更好!”
那夜,秀姑的土炕上添了个男丁。
银柱天生口吃,又是先天性心脏病,性功能缺陷。在与卫老五过活的日子,银柱每天都要给他拉犊牯、垫圈。平时也少不了唉卫老五的训责。
第二年,银柱因饥荒,患了浮肿病,加之心脏病日益严重,整天气喘吁吁,大汗淋淋。一天深夜,秀姑摸到西沟的一块红薯地,刚一蹲下,一柱刺眼的手电光直射过来:“谁?”对方喝道。
“啊!”秀姑用手遮住眼,乞求道:“狼脸哥,你行行好,你那银柱弟只有一口气了,锅里几天没有吃的,这才做这见不得人的事。”
“哈哈…….我狼脸看田多年,算是第一次开恩。不过这日沟野凹之地……再说银柱那歪焉焉的货,你能抗住吗?嘿嘿……”狼脸步步逼近。
“啊!”秀姑惊慌后缩。
狼脸猛地夺过筐子摔到一边,饿虎扑食般的扑向秀姑…….
秀姑没有反抗。
红薯,并没有捡回银柱那条小命,没儿没女的卫老五巴望着唯一相续卫家烟火的枯藤断了。卫老五拍打着薄如炕席的银柱棺木,狼嚎般地吼叫:“遭孽啊,让那铁扫帚扫尽我卫家的根。我两个苦命的儿呀!”
命,秀姑认了。
从此,秀姑断了改家的念头。年年月月,日日夜夜地默守寒窑。
就在狼脸被公社下乡干部牛主任提拔当队长的那年夏天,一场核桃大的冰雹把卫家寨村民的口粮夺走了。人们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围转。全村吃啥?凭那几颗救济粮过得了秋吗?全村百十号草民的命捏在牛主任手里。只要牛主任笔头一转,救济粮可以轻儿易举地转他几千斤……..
狼脸乞求牛主任。
“这……”牛主任揉了揉酒糟鼻,打了几个连天响的喷嚏:“嘿……嘿……那我可做不了主……”
“牛主任,全村的命就靠你呐。”狼眼哀求道。
“唉,不过这事在人为,只要东窑那小寡妇……嘿……嘿……”
红薯地一幕,在狼脸的脑海闪现,“牛主任,这好办!”……
豆大的煤油灯,像飘忽不定的游魂忽悠着。秀姑坐在灶边暗暗啜泣。
卫老五来来去去抚摸着枣木拐杖,“秀,别难为情,全村人的命就攥在你的手心,牛主任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
秀姑没有吭气。卫老五磕磕巴掌长的烟锅,用力吱啦地吹了几下:“秀,救大伙一命,你还有啥不能?为了卫家寨人的活命,你……你就去一回吧!”
秀姑仍没吭声。
卫老五哀求道:“秀,民以食为天,你是让我跪下不成?”
秀姑站起来用手背抹了抹泪:“我认了。只要全村人不再戳我的脊梁……”
当圪杈岭人们吃着玉米窝窝,度过饥馑的时候,村中许多人还在神秘地讲着秀姑与牛主任的丑闻。
冬日,阳婆如碗口大,懒洋洋地照在卫家寨的沟沟岔岔。一群坐着等死的老弱兵,松开裤裆,挽起裤腿悠闲自得地摸虱子。各个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拉扯着遥远的古代。
秀姑担着水桶,胳肢窝夹着棉袄走过。顿时,老弱兵的目光像利剑般的锋芒向她射来。
“喏,银柱家的又给英奎送棉袄啦!”
“笑话,腊月天哪有母狗找公狗的理儿。”
“英奎那单眨眼艳福不浅。我看比牛主任的火力更猛。”
秀姑佯装没有听见,走到正在嗮阳婆的英奎老汉跟前说:“大叔,新年的棉袄做好了,你试试看合身不。”
“嗯、嗯”英奎老汉感激地说,“秀姑,那些个王八蛋在鼓捣啥?”
“没啥,大叔。”
秀姑来到井台边,几个洗衣的妇女嘻嘻哈哈地嬉闹着。
“哼,我要是那婊子货,早跳到罗圈沟了。”狼脸媳妇指天发誓。
“呀,呀,蛤蟆别笑鳖爬步。不是你那身膘迷上牛主任,你家的狼娃子能狗仗人势地发威风吗?”
狼脸媳妇站起来,跳高跺脚,拍打着肥臀,蹿抖着丰乳:“你才是那号子人……”
秀姑挑起水,没有搭理这些刁蛮的婆姨。
深夜,秀姑正在窑里睡着,突然,听到有什么声音传来,细一听,原来是外面有人在拨弄门闩。
“谁?”秀姑惊叫。
“我的肉蛋蛋,可把哥哥我想疯啦!”是狼脸。他说着推开门进了屋。
“滚!你这畜生!把我害得人不人鬼不鬼。”
“嘿嘿……假正经!”狼脸来了个猫儿扑鼠。
秀姑一脚踹了过去。“啊呀!”狼脸痛叫着。
这时,一道手电光闪过窗棂,外面传来老师送学生的声音,“卫老师,我怕。”
“不怕,恶狼总会被猎枪打死的。”老师安慰学生。
“婊子货,你等着!有你好果子吃的!”狼脸狠狠地说着逃出门去。
一切恢复了宁静……
乌鸦归巢时分,一口白茬棺材抬到了卫家祖莹。恭候多时的卫老五面对东崖沟来的秀姑娘家兄弟振振有词:“秀姑尅我二男,无后为大,辱我族德,灭我族门,罪孽深重,不得进我家祖莹!”
无奈,娘家人选了块不毛之地,草草安葬了亲人。秀姑就这样走进另外一个世界。
起风了,黑虎岭上的风如刀割鞭抽。招魂幡在坟头飘摇着,像似招回秀姑那远去的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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