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传（第74章）
第74章 璎珞怀孕
六月的济州，已然已是盛夏。
明晃晃的太阳毫无遮挡地照在济州的田野阡陌间，就像一个巨型的抽水机，卖力地将泥土中残余的水分“滋滋”地往空中吸走。
村头的一株株老槐树，耷拉着枝干，似乎已经精疲力尽。倒是树上的鸣蝉，不知疲倦地一声接着一声，永远带着一股高歌猛进、声嘶力竭的劲头。
不知怎的，入夏起来，璎珞身上一直有些懒懒的，倦意总是挥之不去。就像此刻，刚和小蝶食不知味地用了午膳，倦意再度袭来。百无聊赖的璎珞，卧在榻上，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待她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眸时，恍然发现，不知何时，那个最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她的身边，手里拿着一卷书，静静地守着她……
这半个多月来，他日日风尘仆仆、早出晚归，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地陪陪她了。
璎珞展眉一笑，并不言语，而是悄悄伸出手去，想出其不意地抢下他手中的书。谁知她刚有了这个念头，他就似乎全都听见了似的，忽然转过身来，用他一贯温暖清朗的声音说：“娘子，你可终于醒了。”
璎珞怔了怔，故意叹了口气，嘟囔着说：“我还以为你在专心看书呢，原来是三心二意？”
王维不禁哑然失笑，他的璎珞，真是傻气得可以。她明明发出了这般动静，却还以为他听不见？
于是，他放下书卷，挑了挑眉，俯下身来，在璎珞眉心轻轻弹了一指，说：“你就这么小看我？”
璎珞毫无防备地挨了一指，只好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瞪了他一眼，嗔怒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坐着好好说话不行么？”
“唔，君子动口不动手？娘子所言极是，那我这便做个君子，如何？”王维故意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璎珞的话，嘴角浮现一丝坏笑。
璎珞顿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刚想辩解一番，哪里还来得及？他身上那再熟悉不过的清冽悠远的气息，早已通过他的唇齿，浸入了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她呢喃了一声，长长地舒了口气，渐渐沉浸在他这一深情绵长的拥吻中……
不知过了多久，王维才轻轻放开璎珞，仔细端详了一会她的脸色，理了理她略微汗湿的鬓发，柔声说：“这会身上舒服些了么？”
璎珞依旧搂着王维的脖子，眨了眨清亮的眸子，不解地问：“我何曾说身上不舒服了？”
“傻璎珞，这段日子我只顾忙着衙门里的事，倒是疏忽你了。方才小蝶告诉我，你近来身上不大好，饮食也是懒懒的，有时午后会昏昏沉沉睡两个时辰……不过，我看娘子方才倒还有些力气，我便放心多了。”
璎珞听王维这样絮絮说着，正想告诉他不必为自己忧心时，却听到他最后那分明带着坏笑的调侃，脸上不禁飞起红晕一片，忍不住在他腰上用力捏了一把。
王维连忙灵活地躲开，顺势一个反手，就轻松握住了她的双手，哈哈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家娘子倒喜欢这般动手动脚……”
两人正笑闹间，璎珞忽然觉得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往上翻涌，急忙直起身子，捂住胸口，紧皱眉头，方才勉强压下了这股反胃。
“璎珞，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王维连忙停止笑闹，看着璎珞略显苍白的脸颊和额头冒出的冷汗，心中一沉。
璎珞刚想开口说话，不料胃里愈加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伏在榻旁一阵呕吐起来。
小蝶在外间听到声响，忙端了铜盆奔到榻前，和王维一起一下一下地轻拍璎珞后背，让她吐得舒坦一些。
璎珞早膳、午膳本就没吃什么，吐了一阵后，便吐不出什么了，心口倒是舒坦了一些。小蝶忙用热水绞了葛巾，替璎珞仔细净了面，王维则用青瓷茶盏端来一杯温水，就在手里喂璎珞漱了口，扶她在榻上重新躺下。
“姑爷，小姐这不是第一次呕吐了，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有一两次。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小蝶端着脸盆，一张小脸又是着急，又是紧张，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蝶，你去赵化家走一趟，他认识一位姓方的郎中，把脉极好，烦请他来为娘子把脉看看。”王维似乎并不着急，依然是一贯沉稳的语调。
小蝶连忙领命而去。王维坐在榻旁，替璎珞轻挥罗扇。微凉的晚风从半开的门窗间吹了进来，吹散了璎珞心头的烦腻。刚才那番呕吐，仿佛下了一场暴雨，将雨前的燥热烦闷疏散了许多。加上王维身上有股淡淡的薄荷味，璎珞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顿时有种愉快的安心。
忽然，王维似乎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问道：“璎珞，你近来除了嗜睡、呕吐，是否还喜欢酸甜的吃食？”
“嗯？”听王维如此发问，璎珞心中不禁一怔，细细想来，果然如此。
不是么？这半个多月来，她常让小蝶做山楂酪浆、山楂泥糕、山楂茶点……几乎到了“无山楂不欢”的地步。说是做给王维吃，其实王维早出晚归，吃不了很多，大多倒是被她落了肚。王维还曾劝她不要为他累着，不必日日花如此功夫捣腾这些精细吃食，其实，是她自己喜欢吃。
“嗜睡、呕吐、喜吃酸食……莫非，自己这是怀孕了么？是了，最重要的是，以往很准时的月信，如今却已推迟好多天了……”
可是，这也未免太意外了吧？想到这里，璎珞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种种症状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维。
王维母亲精通佛理，对经络穴位颇有研究。受母亲影响，王维自幼也学过《皇帝内经》等医书，于望、闻、问、切上也略知一二。
他听罢璎珞的描述，心中基本明白了几分。于是，他笑着让璎珞平躺榻上，说：“傻璎珞，十之八九，你要当阿娘咯，为夫先替你把上一脉。”
王维还会把脉？璎珞正诧异间，他那温暖稳定的指尖，就按在了璎珞的腕上，似乎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让她心里原本又惊又喜的情绪，瞬间平复了下来。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王维才放开手，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摩诘，如何？”璎珞急切地问。
王维却故意卖起了关子，气定神闲地说：“待会郎中来了，且看郎中如何分说。”
正说话间，赵化和小蝶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请来了济州城内有名的方郎中。王维忙起身让步，请郎中为璎珞把脉。
小蝶将一只小方枕搁在璎珞腕下，方郎中挪过璎珞的手腕，凝神敛目，细细把了一会，颔首微笑道：“恭喜参军，恭喜夫人，夫人这是喜脉，脉象平稳，夫人尽可放心。不过，这几日，夫人在行动、吃食上还是小心些为好。”
方才王维把脉后，璎珞早已猜到了九分。不过，当她听到方郎中笃定地说出这句话时，依然觉得惊喜万分——她终于要当阿娘了，而他，也要当阿爷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想起前阵子在越州时，皇甫大人还和他们聊“女儿红”、“状元红”的典故，祝他们早生贵子。这才一个多月，小家伙说来就来了，可见是个急性子。不过，摩诘的性子倒是不急，那么，小家伙是随自己咯……
正这样浮想联翩间，王维已笑着送走了赵化和方郎中，并让小蝶随郎中去药铺配些安神补气的食材。
待屋里又恢复安静后，王维笑吟吟地在璎珞身边坐下，将她轻轻揽在怀里，故意如释重负地感慨：“娘子，古人说'天道酬勤’，看来倒是真的。咱们的孩子，没有辜负阿爷的一番努力。”
“天道酬勤？”想起从越州以来的日子，璎珞脸上不禁飞起一片红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心中却不得不承认，作为阿爷，他的“勤奋”确实天地可鉴。
正想和王维斗斗嘴，无奈一股翻江倒海的酸胀味再次袭来，璎珞又想呕吐，却是一阵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
王维忙弯腰帮她脱了软鞋，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自己靠在床头，让璎珞舒舒服服地窝在自己怀里，柔声道：“璎珞，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儿，你可能会辛苦些。不过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等你将来怀第二个、第三个孩儿了，咱们就都更有经验了，你说是不是？”
是的，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将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想到将来一群孩儿活蹦乱跳、承欢膝下时的情景，璎珞眉心舒展，眼中似乎闪烁着跳跃的光芒，无限憧憬地说：“摩诘，记得给咱们的孩子酿酒哦。这第一坛酒，最好是'状元红’。因为你是家中长子，阿家一定盼着抱长孙呢。”
“我倒更希望是女儿，长的要像你一样才好。我们不是连名字都想好了么？论起来，这孩子和江南还真是有缘。”说着，嘴角含笑地看着璎珞。
璎珞自然听懂了王维话里的意思，她垂眸一笑，心中暗忖：从月信推迟的时间看，这个孩儿应是他们在越州期间怀上的。如此一来，王维为孩子取名时饮用的“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倒真像是为孩儿量身定制的一般。
想到这里，她幸福地笑了，往王维怀里钻了钻，说：“摩诘，不管是儿是女，我都欢喜。因为，他们是咱们的孩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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