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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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过去的日子也堆积了许多的记忆,大都留在了影集里。她现在只能去影集里寻找和简飞的恩爱了。从黑白到彩色,从谈恋爱到成家,凝聚了许多瞬间的生活场景的照片积攒了几大本了。每当她孤独的时候她就拿出看看,想想他们相爱的日子,想想一家三口乐融融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过去的日子没有现在富,没冰箱空调大彩电,更没有现在住着的三居室的房子,那时和十户人家挤住两层水泥楼里,楼的外面是没有修饰过的粗糙的灰色的水泥墙,一家子都挤在只有四五十平米的两居室里,心里却是天大的满足,家家都团团圆圆的,虽然他们两口吵架伴嘴的事时有发生,可都不是隔夜仇,一上床,简飞死皮赖脸地把灵唱抓到一个被窝里去。一个哭一场,一个哄一场,什么怨气恨意顿时就烟消云散。第二天照样买菜做饭,有滋有味地过着寻常小日子。可是现在夫妻都不像是夫妻了,一年一块住不了几天,说不了几句话,虽然钱大把大把地朝家里寄,可这夫妻也就是这个意义上还存在了,空有名份。灵唱老家有这么两口子,女的下岗,在家闲不住,跟随人家南下,长有几分姿色,当了三陪,钱大把地寄回家来。男的不知是因想起来不顺气,不知存心报复,或是日子久了耐不住寂寞,三天两头逛舞厅玩小姐。两年后,女的打工回来,合计着和男的开商店,男的拿不出一分钱来,还理直气壮地说:钱怎么来的就怎么出去了。女的一听当时眼就直了。从此远走天涯再无音讯。

灵唱看着影集百感交集,有一张照片是丰儿和两个美国小朋友一起拍的,当时他们正在游故宫,一对美国夫妻带着孩子多次和他们相遇,大概是第三次又遇上时,几个小朋友就熟了,于是两国父母就很高兴让孩子们站在一起,两国父亲同时拍下了这张合影,两国的母亲站在孩子们后面笑得合不拢嘴。灵唱想,美国人这一家子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散了。

丰儿见母亲回了房,也钻进了自己的房间,泪水还未完全干,她打开电脑进了聊天室,刚点了QQ,在线上的网友就竟相问好。但只想寻找叫钓影的网友,他们已经在网上认识一年了。丰儿有什么话不愿对母亲说,就问钓影聊,刚好他在线上。丰儿发消息与他私聊:我好迷茫。钓影发了一个有问号的表情符号,丰儿在网上给自己起名梅放。

梅放:我爸爸和妈妈真要离婚了。

钓影:???

梅放:我妈很难过。

钓影:肯定的。

梅放:妈妈总担心我在网上学坏了。

钓影:网络时代,年轻人成熟早。在虚拟空间能时时感受新的时代气息。

梅放:我怎么做?

钓影: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守下去也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和人生。

梅放:我也这么想。可是大人总是不相信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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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影是个大学老师,丰儿遇上他也是缘份。有一回丰儿闯进了岁月本长,那是个中年人聊天室,丰儿稀里糊涂地就点着一个钓影的名字问你有没有孩子?

钓影:有个七岁的儿子。

梅放:你到这来目的是什么?很孤独吗?

钓影:来感受生活。

梅放:你是作家吗?

钓影:喜欢写些东西。

梅放:我们能单独谈吗?我有许多问题想向您请教。

钓影:好的。

于是打开俩人对话窗。丰儿开门见山地谈了她爸爸和母亲的感情问题。他们是因为她才一直勉强维持着婚姻。其实她爸的心早不在这个家了。她很痛苦。于是钓影就给予多方开导,教她正确对待父母的感情问题。渐渐地,丰儿就和钓影成为了忘年交。丰儿后来一直叫钓影叔叔。丰儿还要了他的电子邮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可以时时和他联系。丰儿有了这叔叔网友,丰儿心智就慢慢打开了。钓影一再强调不能迷上网恋,要利用上网多学习有用的东西。并提供了一些打开她视野有利的网址。丰儿也在网上搜索了所有能搜到钓影的文章。他是个对年轻人很有兴趣和爱心的老师。

灵唱做梦也没有想到,丰儿就是在网上慢慢成熟成长起来。丰儿竟然能和母亲有这样深刻的对话了。丰儿还对他爸爸的感情渐渐淡起来,却对钓影产生了朦胧的依恋之情。就象当年她对父亲那种感情。而他的父亲似乎对丰儿也比从前淡漠多了,她一直在想爸爸也许不再爱自己。毕竟爸爸离开时她还太小,日子长了,记忆就慢慢地淡了。可是,当父亲提出离婚时,她还是非常震惊的。比起母亲来。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这是她从未考虑的事情。

7

黄昏时灵唱终于从房里出来了。灵唱把自己整整关了一天了。灵唱没有做午饭,她想让丰儿明白,妈妈一天不做饭你就得饿,你为什么不替妈妈想想,相反还替父亲说话。

灵唱不知道丰儿对这个问题准备很久了,她最痛苦的时候是爸爸刚离开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就天真地以为爸爸不再回来。后来就是爸爸每年回来,对她的感情是一年比一年的淡,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因为孩子心里只有父母,她对父母感情的感觉非常细腻和灵敏的,父亲每次回来带回一大堆礼物,就好象完成父亲的爱。可是对丰儿来说,太不够了,她真正想要的,他父亲没有带回来。他的父亲已不是童年时那个父亲,那时父亲一回家,重心就在她身上,她提什么要求他都能尽力满足。后来简飞每一次回来,丰儿都觉得他离她远了一些,又远了一些,她已对简飞不再提要求。有时简飞会忍不住问丰儿,你想要爸爸买什么?丰儿总是摇头,显得十分客气。

丰儿觉得妈妈对爸爸看得很重,爸爸回来,象迎贵宾,忙着买这买那,收拾房间,丰儿也曾欢欢喜喜地跟着妈妈忙。但她发现爸爸回家的热情与母亲盼望的激情简直没法比,爸爸再回来,丰儿就不再像妈妈一样激动,忙碌的心情很是敷衍不再那么积极。

爸爸回来,丰儿不爱说话,冷冷地看着爸爸和妈妈怎样交流感情。在她童年的记忆中,爸爸和妈妈不是这样客气的,那时爸爸总是和妈妈开玩笑,还玩着她的头发,猛不丁拉过来,亲一口,然后妈妈就和爸爸疯闹一场。可是后来,他们彼此象客人似的,爸爸变得太正经了,和妈说话严肃得像开会。那时丰儿就预感到这个家很不对劲,潜伏着什么危机。所以当危机终于明显暴露出来时,她已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反应不再那么激烈了。她没有想到的是,妈妈那么长的时间心理都还没有准备好,其实妈妈对爸爸的感情变化比丰儿应更清楚明白,为什么至今她还无法面对现实呢?

她不再认为父亲为她做一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其实,首先是丰儿自己对父亲渐渐生疏起来的。简飞看丰儿远不比从前依恋自已,以为是丰儿长大了,懂事了,他不知道怎么和渐渐长大女儿沟通。他以为女儿大一些了,离父亲远一些,是自然的。他也就没有再做努力去亲近丰儿了。父女俩在感情上几乎就没有了什么交流和沟通。后来,丰儿有了钓影,他总是把她内心世界看得很透,及时给她指导和帮助,渐渐地唤醒了丰儿对父爱的需要,她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心灵交给了一个远方不曾见过面的叔叔。丰儿从钓影身上看到了什么是个负责任好男人。还有一点是丰儿不知道的,那种感情还有一部分是女孩对男人的朦胧恋情。钓影却始终很清醒,他有时叫她孩子,钓影不希望丰儿过早陷入恋情。他希望她能顺利地考上大学。他也希望她和父母好好沟通,了解他们的想法。

丰儿年龄还小,她哪里知道四十岁的女人的心事,四十岁女人对二十年来的青春付出是多么在乎。她们那么多年的付出就是为四十岁以后而准备的。爱情对她来说机会太少了,如果离了婚,逢年过节时别人一家其乐融融团聚时,她一个人怎么挺过这种比平时放大十倍的凄凉。而且她现在所面临的困境不只是婚姻上的困境,还有工作上的压力,她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意识到家对她是多么重要。这么需要有一个亲人能给自己安抚,然而她曾认为最亲的人却当心捅了她一刀。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她一点一滴地收拾着她的青春,她回忆了许多的美好。然而这些美好却统统地变成了痛苦的源泉。

8

灵唱出来时,意外地发现丰儿已做好晚餐了。虽然很简单的几碗炒菜,可是丰儿却尽了心。灵唱看着摆上桌的菜愣了半天,有些不相信地问丰儿,是你做的吗?灵唱想起刚才自己还故意让饿她一顿,让她好好反省,看到桌上的整整齐齐放着的几碗菜,在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仿佛受到一种打击,丰儿确实不再那么需要自己了。

丰儿笑着答:“您看屋里还有第三者吗?”丰儿这么一说就后悔了,一不小心就戳伤了母亲。

灵唱确实心痛了一下,不说现在没有第三者,丰儿一上大学,这空空的屋子从此她就独一无二了。

丰儿极力让灵唱开心一些,问炒得菜好不好吃。灵唱一一尝了,说还行。问丰儿你什么时候学会炒菜?丰儿说在夏令营。丰儿曾经参加地市组织的优秀学生夏令营活动,爬山野炊,搭帐蓬,什么都做。丰儿还把刚在网上看到的新闻和故事说给灵唱听。网上消息比电视里看到的更全面具体。

丰儿说:“妈,现在是网络时代,您也买台电脑,上网吧。好多闲职的妈妈们,都在网上种菜哩。”

灵唱说:“过去太忙了,没工作了,我还得想个生存的办法,哪里有这个闲工夫?”

丰儿说:“孤独的时候,到网上看些新鲜东西,还能认识一些朋友,通过网上谈心,疏通伤心烦恼孤独。

灵唱一听把筷子搁了,说:“丰儿你给妈妈说实话,你在网上都干了些什么?”

丰儿有点心虚,小声说:“没干什么,就只查查资料啊,看看新闻。我是学文科的,不看新闻。政治怎么捞分?”

灵唱说:“我不是指这方面,你是不是交了不少朋友?”

丰儿犹豫了一下,觉得没必要撒谎了,老实承认是交了几个朋友。

灵唱问:“是男生?”

丰儿答:“这很重要吗?反正又不可能零距离接触。交流思想罢了。”

灵唱知道现在许多学生都爱上网都学坏了,而且一迷上就很难自拔,便带着命令的口气说:“从今后不许再上网!”。

丰儿不满地问:“为什么?”

灵唱说:“还有两年要高考了,学坏了怎么办?”

丰儿笑得喷出一口饭来,问:“妈,我上网都几年了,你看我变坏没有?”

灵唱想了想说:“倒还好。成绩始终是稳中有升的。”

丰儿说:“这不就完了么?您别把您的女儿看扁啦。我交的都是非常好的朋友。他们对我的帮助实在太大了。”

灵唱问:“那你就跟妈说说你的朋友。”

丰儿觉得暂时还不能对妈说。她怕妈妈一担心,断了她的网上生活。于是丰儿就说反正你绝对放心就是了。我保证一年后考一个好大学,非北京大学不上。

丰儿报考北京地区大学,是因为钓影在北京,这已经深入丰儿潜意识。无论如何,她要去北京上大学的。最好能考上钓影所任教的大学。

灵唱哪能猜到丰儿这么深的心思。说:“你少给我施诡计,北京的大学也不全是重点大学。”

于是丰儿又补充了一句:“非北京一流大学不上,可以了吧?”

灵唱忍不住笑了,说:“这还差不多。”

母女俩边吃着饭边聊,她们很少说这么多话了。

俩人谈话都极力避开实质的话题,这顿饭总算是比较顺利地吃完了。

灵唱收拾厨房时总是大声责备丰儿:“看你把厨房弄得象什么。”

丰儿便伸头去看了一眼,说:“我还以为什么大不的?不就菜板子没抹嘛。我把所有的事都做了,您还忙什么?”

灵唱把菜板子放在水笼头下冲洗,用抹布擦干,竖起来。她做任何小事都是非常讲步骤的。她总把家里一切都收拾得干净和整洁,包括所有的调味品之类,都要按她规定顺序放好。

见灵唱收拾完不知忙些什么,她一闲下来心里就发慌。找出一件丰儿的旧毛衣想拆了,再打。她总是让手里有事做着,坐在哪儿才会踏实一些。把一件毛衣打了又拆,拆了再打,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丰儿却觉得母亲实在太可怜了。一辈子认真工作,一辈子忠于家庭,却落了个两头空。

丰儿说:“妈,我觉得您还是应在打扮自己身上花心思,其实您现在正是风韵犹存的时候。您知道同学在背后怎么议论您吗?”

灵唱没有问,她在等着丰儿自己回答。丰儿说:“说您一点都不像我妈!”

灵唱其实知道丰儿下文是什么,便不问了。吱吱地拉着线。丰儿用力撑着双手,挽着,一些细灰象雾状在眼前翻腾着。于是丰儿继续说:“她们说我们母女是秭妹花。”

灵唱心里一阵欢喜,但并不露声色。愠怒地说:“别听人瞎说,哪有那么年轻?”

丰儿说:“你在镜子里仔细照照,您真的一点都不老!”

终于谈到了实质问题了。灵唱立刻意会到了丰儿的苦心。灵唱问:“丰儿你用不着拐弯抹角安慰妈妈了。”

丰儿说:“我不是安慰,是说大实话!如果您离开了爸,您机会还多着呢,刘叔叔不就常对您好吗?”

灵唱说:“那还不是因为他和你爸是好朋友。不看僧面看佛面。”

丰儿撇一撇嘴说:“我看不是。根本就是在喜欢您。我觉得他更像我爸呢。放署假了,我还去刘叔叔家去补习数学吗?他已经问过这事儿了。我看他就是对您有这份心。要不然刘叔叔的爱人死了几年了,他为什么还不成家。我看他是在等您。”

灵唱一声大叫:“丰儿,你说话太没大没小了。你懂什么?”

丰儿说:“实话对您说,至少在这方面,我比您知道得多。你没听人说吗?幼儿园里初恋,小学热恋,初中高中是爱情未班车。”

灵唱气得放下手中毛线问是谁教的?丰儿说一打开电视,一出生看到的就是这些嘛?

灵唱急得连声说了几个你你你,不知怎么接下文。停了一会儿才说:“我们象你这么大时,根本不懂恋爱这个概念。”

丰儿说:“你不能总是用自己年龄尺度检测现在的年轻人,那是您的误区。”

灵唱说:“我算是怕了你了。现在的孩子都成精了。”

丰儿说:“妈,别总把我当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孩子了。过去我的话少,是因为我觉得我们无法沟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心里就没有话呀!妈,别以为爸和您离婚,痛苦的只有您一个人,我曾经也好痛苦好迷茫,想到生在这个家里真是太没有意思了。有这样一个爸爸太悲哀了。我连死的念头都有过哇。这不是你们俩人间事情,难道我愿意看到这个家散吗?我知道您是为了我才委屈自己拚命地维持着这个家。其实您也早知爸爸的心了。您抓住他不放,他就是您的吗?您也在耽误自己呀!这才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说到这,丰儿喉头哽咽了。泪水在眼睛里旋着,她努力忍着没有让泪水流出。

灵唱望着丰儿好久没有说话,她很震惊。丰儿悄悄地在长大,她却一直没有察觉。也许她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了。灵唱痛苦地叫了一声丰儿!再也说不出话来。母女俩心理上的篱笆就在这一声无比凄凉的呼唤声里彻底撤除了。

9

灵唱放下手中毛线,对丰儿说:“丰儿,我们好好谈谈爸爸的事。他就要回了,我们准备怎么迎他?”

丰儿见母亲终于把她当个大人商量事儿了,很欢喜。丰儿说:“妈,第一,您最要紧的是买几件象样的衣服,去美容美发厅把自己修饰一下,总之您要用最光辉美丽的形象去面对爸爸。”

灵唱说:“好,我接受这一条。”

丰儿想这是母亲头一回接受自己的建议,说话愈发地郑重其事。丰儿说:“第二,当爸爸向你谈判时,您要不卑不亢。您教养了我这么多年,上大学的费用他要全部承担。离婚是他提的,他还必须给你经济赔偿。”

母女俩正谈得高兴,突然有人进来说了一声:母女俩好亲热哟。

来人叫刘为和,丰儿很高兴地叫着刘叔叔,忙倒茶。灵唱大概是刚才丰儿提到了他,微微有点儿不自然。丰儿对母亲作了一个怪相。母亲瞪了她一眼。丰儿知趣进了自己屋。刘为和哪能意会母女俩的小把戏。

刘为和见丰儿进了房,压低嗓音说:昨天简飞打电话给我,说明天回来。我想我先过来看看你。

灵唱一听就来气,说:“你大概是来看看我会不会想不开自杀吧。要你来安慰我吧。”

刘为和知道灵唱的气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已掏出烟来慢慢吸着。给灵唱一点时间平稳情绪。

灵唱家中很少来男人,没有备烟。其实灵唱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了。何必呢?刘为和对他们母女确实再好不过的了,明里是帮着朋友照顾家。每当家里有了什么事,灵唱总是去找刘为和。丰儿小时哪年不生几回病,还不多亏了刘为和帮忙。有一回灵唱夜里发高烧,那晚偏又下着大雨,丰儿急得哭,拿起电话就往刘为和家打,刘为和放下电话就把灵唱背到急诊科。

刘为和说:“灵唱啊,你千万坚强一些,医院里刚出了那桩事,简飞又跟着起劲,天塌不下来的。无论如何你要想开一些。简飞太对不起你。该劝的该骂的,我都试过了。”

灵唱说:“我现在也活明白了,一个女人是不能把心全拴在男人身上的,线断了,心就丢了啊。简飞刚和我谈离婚时,我真的把自己弄迷失了,因为我把一生的赌注全压在他身上,他走了,以为自己一生也就完了。可是看到丰儿我又有了信心。”

灵唱接着说:“做夫妻也是有个缘的,缘没有了,就做不成了。简飞要走那年,我就预感到这不是个好兆头,就象一个故事要完了,不是说完就完的。我也慢慢地接受过来了,要不是总想着丰儿要考大学,怕伤了孩子心,恐怕我也不会和他拖这些年的。但是丰儿她比我还想得明白,我也就真没什么好怕的了。”

刘为和听了很感慨地说:“丰儿是个最懂事的孩子。这孩子将来出息大着哩。”

灵唱说:“想想有丰儿这么好个女儿,这场婚姻也真是值得了。人不能要求得太多了。人生在世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这如意的不如意我都遇上了。这也就是我的命吧。”

刘为和望着灵唱,欲言又止的样子。

灵唱很懂刘为和的心思,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一切都在不言中。

10

简飞和刘为和曾都在山镇里工作过。灵唱分到那所卫生院时,刘为和在那里当医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对灵唱也有一点意思,但简飞风度翩翩,而且刘为和已和卫生院的护士刘络梅正在谈恋爱,便把那点尚在萌芽状态的爱情扼杀在自己的心里了。

刘络梅的父亲被打成右派,刘络梅在逆境中成长,有点神经质,总是在自我防卫之中。总担心别人欺负自己。说话象跟人发脾气吵架似的,文化素质很差。不过她父亲落实政策之后,女人总是天生的敏感,刘络梅感觉出刘为和自从灵唱分手后,心就敏感多疑,常有事无事和刘为和吵,刘为和为了息事宁人,费劲地调到市人民医院。

没想到两年后,灵唱也调到市人民医院。而且分在一个科室里。并且住在一幢楼里。

刘络梅又对刘为和百倍警惕起来,刘络梅平时说话都炸乎乎的,刘为和的耐心也磨砺出来了,根本不给她创造战场。刘络梅独自炸乎完了,累了也就不炸了。

从女儿从出生,就是死妮子死妮子地叫。对婆婆也没有好称呼,从不喊妈,喊她老巴子。婆婆不明白这媳妇就这么没教养。婆媳总是没话说。

刘络梅越感到家里人对她有排斥心理,就越是在家逞霸逞能。刘络梅越是这样,家里人越反感她,就这么恶性循环着。

年轻时刘络梅和灵唱也有过一场恶斗。那时刘络梅怀了孩子,难产。刘络梅在医院生孩子时,突然听不到胎音了,不知为什么孩子死在腹中。灵唱去找刘为和母亲借了一把剪子,刘络梅从医院里回来不久,灵唱去还剪子,刘络梅一见不得了,她说怪不得她生孩子没有胎音,原来是灵唱在咒她,把她的脐带子剪了。灵唱见刘络梅没有来由地撒泼,理解她心情不好,从屋里逃出来,没有恋战。刘络梅不放过她,竟坐在床上大哭大骂。句句都是骂灵唱不要脸。与刘为和暧昧乱来。骂她是个骚狐狸。围观的人顿时来了一大群。刘为和知道这个女人的丑态,怒火冲天,把这个女人拖进屋,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你是个疯子,我早就受够了!受够了!我要和你离婚!

刘络梅刚生了孩子,还没恢复元气,这一闹一气一急,竟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离婚自然是离不掉的。离婚没离掉,日子就得慢慢熬着过。第二年他们有了女儿。刘为和盼望有了女儿,这个女人能换一种性情。可是刘为和错了,有了女儿,这个女人还是没有丝毫改变。刘络梅的耐性极差,孩子一闹,她就烦不过,就对孩子大吼大叫地发脾气。刘为和又好气又好笑,婴儿想哭就哭,根本没有道理,你骂你打,想哭的时候还得哭,白白气坏自己身体。就在简飞离开第三年,刘络梅患了肠癌死了。从此刘为和一心和母亲女儿生活。毫无再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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