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 纪事八咏（年终总结五）
纪事八咏
第二溪纪事诗
把目光扩大化，我就看见你，
隐身在荒芜深处（我其实讨厌在此
用深处这个词）；一片小沼泽地。
腐烂，只剩下一堆白骨，已在浸泡中发白。
有腥臭味。我不说腥臭，免得对你
太不敬。人们有过怀疑，这是你吗？
我曾经加入怀疑的行列。现在不了。
我已经肯定那的确是你。这让我只要一想到你
如此的结局，就想骂人。太惨了。就是如今
人们给予你很高荣誉，有什么意思？
仍然弥补不了他们的先辈做过的恶。很多时候
我听到他们振振有辞的谈论你，
觉得太滑稽。是彻底的虚伪。现在它们已经
在我的头脑变成历史的虚伪。我的意思是，
真相总是被遮蔽。我们能通过新立的碑得到事实？
能说明你最后的遭遇？我只能想象：
面对你病入膏肓，押解人粗暴地将你推入泥沼，
让你慢慢被它吞噬。现在，我特别
想知道那一刻你的心里想到的是什么。我知道
你对自己写下的诗非常自负。不过我不相信
当冰冷的泥沼灭顶，你真的想到它们
会成为一个民族的精典，被人们传颂？
这种想法如此纠结。让我很讨厌自己。
亚洲的忧伤
狂风已从白令海峡刮过日本。
蚕虫形的陆地抖动。我主要的困惑
来自北方；从双城子到海参崴。
从伯力到江东六十四屯，丧失掉的土地
如今遍布俄国人的足迹。躁动来自
分裂的半岛。女强人成为阶下囚，肥胖症患者
被妄想左右，不断面对西方发出臆语。
我本来栖居在南方的大洋边，
不关心北方的痛痒，却被侵扰的心烦气燥；
一轮又一轮，好像热病的前兆。
我打量散落海中的岛屿，有的像残破的莲花，
有的犹如落叶。仍然吸引人们的注目。
当我把目光朝向西方，宗教的
唱颂声中，夹杂着枪炮声。连孩子们也被
驱使杀人，刀下喷溅的血组成的图案，
令成人的世界目瞪口呆。那些扑倒在城墙角落
痛哭的人们，没有等来神迹显现。
摇晃在波浪中的逃亡船却不断倾覆。
用滥来自另一个大陆的同情心，他们如今连
目光都穿上铠甲。而石油滋养的头裹白布的人，
还在不停地说要以生殖占领世界；虚妄的
神圣。当有人还在强调用强权制造公理。
巨大的悲伤，就像被毁的石头墟坻，
埋葬太多秘密。我不得不忧心忡忡。
政治诗
空想炮仗。蛇形火焰。再一次吸引人的眼球——
开放在他头脑中的胜利之花，已是罂栗——卧榻之侧，
岂容他人鼾睡。养虎为患，也是作茧自缚——
心里苦，他向谁说——骨头再硬，终究硬不过钢铁
——这是真理么？不是——他的心比天高。比大海辽阔
——妈妈的。讨厌。已经成为众怒——但是政治，
永远有政治的路数。搞不懂的，永远搞不懂。只留下
历史的创伤供人民咀嚼——吃糠吃土，都是命数——
庆幸的是，逃亡者看到另一种景像——灯红酒绿的温情，
带来蓝图。世界应该撕开铁幕如撕烂窗纸——
也许这是杞人忧天。平衡、稳定、制肘，作为活命哲学，
早已写入教科书。尽管古怪，不得不读（……妄想
君臣之礼，成为游戏规则）——人民只应关心柴米油盐。
或者只能等待；我真的是净心等待。如果有一天
我看见饥饿的人像玉米杆一样被成片割倒。不会奇怪。
文字永远比火焰黯淡。永远。它不可能抹掉火焰
带来的任何痕迹。我希望燃烧即坠落。即是空想颂歌。
隐喻诗
肝癌。一个词。与恐怖连在一起。
身体的敌人吞噬着人的良心。
傻眼者，在角落哭泣。被改造的灵魂，
已经沉默。惶然。成为病理。盲目，
还在观看。歧、绝、塞，复活古老的传统。
追踪，可以直到秦、清；儒者，入坑。
清风，早已不乱。弱者，吃着肉糜，还尬舞
在广场。季，伯，叔都是幻影。
四皓，丧失在山水里。犹如被观赏的海湾。
观。见云卷云舒；见，波纹。兴乱者，
其实，兴意澜珊。隐语，重新行其道。是边缘化。
要献上花么？朱槿，也是扶桑。仍然乱人心绪。
谁会告知从东到西的通途何在。没有。
暧昧仍然是六月的主弦律。删除，屏蔽。
这些都做了以后，还剩下什么？仅仅是化疗？
仅仅是，人道在反人道？哦。不说。对了。
不说。对了呀。病，早已经是时代症候。
它花团锦簇。它风雅如月。它嘈嘈切切。
死亡诗
在语言的颤栗中，我写下
死亡这个词。好多年，作为禁忌，
我回避它。但今天在朋友圈，
我看到它真切地带来无数友人的悲伤。
他们把一个遥远的人推到我的面前。
让我不得不又一次想到邓恩，
他的名言“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
是的，不应该问。它，每日都在敲响。
今天是为朋友的朋友，昨天是为
一场大火中死亡的人。刚刚过去的半年，
四面八方很多死亡的消息传来。
真是太多了。正常的死，死于非命的死。
虽然，我知道死亡是永恒的。
总有一天我也会死亡。但是理智，并没有
战胜幻想。我还在幻想着我是不死的。
我的不死，我想说，我的不死
是犹如天蝎星那样的不死，我的不死
是犹如海那样的。当不死战胜死亡。
我看见自己漫步在宇宙之中。我看见
自己正驾驭一颗恒星。它也是我
热爱的所有的人，不死的栖息地。
哀诗
……诗。死亡。热的冷。语言止。
断句法生……死、波，连，接上天。
起。哀。云奔……一刻即永恒？
影、响、力。否定，仍在，生产强、大。
侏儒遍地。悬。痛。乡愿。
回溯，两千多年。暗夜。血。腥。
赫拉克利特。正义。命题。意义方程式。
敌人。铁栅栏。连接。断裂。
沉默，不及青葱处。残碑。腐花。监视。
生成利润。椅子，还会空空如也。
哭泣，掀不起浪涛。制度之硬，仍然胜如
生铁。傲慢。同情心。碰壁。
破罐子破摔。合理性。恨……哦！啊！噫！
音节。弦律。交响曲……。阿赫玛托娃。
策兰。谭嗣同。六君子。蜂拥而至。
而吾，蹂躏自己。撕纸。声裂如皐。
语言。语言。骇而图之，岂将有及
像动与不动，都﷽﷽﷽﷽﷽种春盘桓。看，简单的比喻是肯定不行了，
像动与不动，都﷽﷽﷽﷽﷽种春盘桓。看，简单的比喻是肯定不行了，。
观戏记
……他被一部戏气坏了。他不得不重新
解释史书，从中找到对戏中情节的反驳。
从言谈到服饰，破绽太多，其实不值
一提。戏子需要的是哗众取宠。他却不干，
从版本到注释。他一一指出，没有道理。
没有尊重（学者迂腐）。历史不是已经发生什么，
是人们认为发生了什么。一百多年来，
我们反复读到。从帝王到人民，从权臣到宦官，
谁怎样重要么？重要的是他们说明什么；
饥民血腥造反，兄弟屠戮政变，与蛮族的战争。
甚至大地的丰收与灾变。我们看到的失败与胜利，
是想看到的。华丽、壮阔、残酷、血腥，
形容的语言存在那里；庞大词库里应有尽有。
看需要什么。人们不需要某个帝王，
他就是枭雄，不需要人民，他们就是暴民。
谁是圣君，谁是昏君，谁励精图治，谁荒淫无度，
有什么关系。需要，他们都会进入民族
的先贤祠。就像儒学，克已复礼。当道德崩塌，
人民不习礼义，宣传机器开始鼓噪。有用么？
管它呢。戏子，是服务是修饰是鼓噪。
这是一直以来的传统。他不懂？我认为他懂。
他还想把历史的叙述变成历史。但没有政治，
一切都是空想，都是涂抹，同时是穿越。
时事诗
我在回避。小心谨慎地不触动
思想的马达加速冲向山东；齐和鲁，
孔孟旧地，国家伦理的源头。
当然也是梁山泊、义和团、捻军的本营。
那些故事，我早已滥熟于胸。再想一次，
亦不过是翻陈谷子烂芝麻。很累人。
我一直希望自己只接受新事。尽管谚语
“太阳下面无新事”。我还是希望……
希望每天早晨醒后，听到的是欢乐的歌声，
而不是杀人消息。我不想让自己生气。
尤其不想愤怒。唉！只是今天，
又不行了，入眼全是来自山东的消息。
它就像火车拉着我。想象不得不与山东连在一起。
我眼前晃动的全是来自山东的图像；
生殖器像打夯机锤击大地，刀犹如蝴蝶飞舞。
它们带来的是鲜血四溅，泪水横流。
嘈杂声音在我耳边如炮弹轰鸣。
搞得我心烦意乱不得不长长叹息：山东，山东。
你距离我几千公里。山隔水阻。
为什么用这种消息刺激我？难道你真应验着，
他乡也是故乡，他者即是自我？古老说辞
我觉得非常恐怖。无奈之下，我重温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圣贤言论。
发现可能是它，让我的心成为了传感器，
不断被各种消息触动。心情起伏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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