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 我爱何尔木
我爱何尔木
这是四月的雨夜,这是寒冷的成都郊区
何尔木,你不是一个真实的人物,
你不是在现实的时间和空间。何尔木
你是在空想的然而不是乌托邦的城市
你不是一个神志健康的人,你是在一家精神病院
何尔木,何尔木,现在我来描写你。现在、现在
啊!你让我想到了尼采,但你不是尼采
你让我想到了荷尔德林,但你不是荷尔德林
何尔木,何尔木,不是横溢的才华
使你发狂,丧失了清醒的头脑,
只是一次简单的生活中的失误,造成了
你的痛苦——只是在约会时你打碎了一把茶壶
多少次啦,你向人们述说,那茶壶坠地的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你的梦想。多少次啦
你一定要人们相信那声音还在响,
在你耳朵里像雷声一样响。何尔木,
何尔木,你说是它招来轻蔑,是它
使应该成功的爱情遭遇失败,而敌人获得了胜利
何尔木,我没有想到一把茶壶也能让人
终生受到心灵的谴责。这太荒谬,太远离
历史学的基本规则。何尔木呀!
你怎能这样?精神病院是人活着就已经
置身的地狱。我怎能让你长久呆在里面?
我不能如此缺少道德,它的基本的怜悯和宽容
何尔木,这是四月的雨夜,这是寒冷潮湿的
成都郊区。这是我虚构的十几分钟
我发现,我已经陷入了自己对自己的嘲讽
何尔木,何尔木,你怎么能够是你
我怎么能够借助你进入另外的时间、空间
现在,我停止描写你。现在我说:不存在何尔木
1993·2
何尔木·道德问题
何尔木,你被死亡的恐惧困扰,忧心忡忡
现在你坐在办公室里,但大脑中一再
浮现邻居的女人自杀的模样。她的脖子上
那道绳索勒出的印痕就像一条蛇
盘踞在你的脑子里,你怎么抹也抹不去
还有她裸露的大腿,你记住那里有黑色的胎记
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放弃活命?
你想起她生前的姿容,一个美人。
你想起你曾经对她心存暗恋,很多次试图
与她接近,但囿于没有胆量。
“唉,早知道这样,我当初何必胆怯如一只兔子。”
何尔木,现在你禁不住心里无限懊悔
同时,你心中还生出一股怨恨
“他妈的这么简单、这么轻易就死去了
却让我目睹死亡的具体。”这样的怨恨
使你无法释然。你甚至想,她应该受到指责
“死是一个道德问题,她怎么能够
违反其中的准则?怎么能够让我们成为承受者。”
“承受、承受。”到了后来,何尔木
这个词在你的脑子里变成了一把沉重的锤子
它不停地敲击,一下一下,敲得你仿佛
已看到了地狱的大门台阶。“从来没有
这么清晰,从来没有这么纠结。”
何尔木,何尔木,现在邻居的死仿佛已成为你的死
19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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