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法练习（1995)
１
关于老庄他们已经说得太多了。我不能再在那些话中加上一些。但我仍然要说说蝴蝶，因为这个夏天它们一再飞临我的院子。
２
对于那些被冠以“活动家”的头衔的人，我感到畏惧；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会使你平白无故地多了几个敌人。
３
作为一名编辑，我才会说：“报纸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事物之一。”
４
有人说“母语就是祖国”。有人说：“爱情就是祖国”。也有人就：“金钱就是祖国”。我应该相信他们中的谁呢？
５
悬挂的树梢上的巨大蜂窠，是乌托邦。
６
对于你，比所有真理更像真理的，是你五岁儿子说出的话。
７
由于存在着把犯人头发剃光的传统，剃不剃光头便成为一个道德问题。
８
世界的逻辑是这样的：蚊子是人类的敌人，因为它叮咬我们；猪是人类的朋友。因为我们吃它的肉。
９
如果我对人们说某人已不是我的朋友。那意思是讲：过去，我是自己欺骗了自己。
１０
什么是两面派？就是他的肠子比我们的多拐了几道弯。
１１
我之所以不再爱我居住的这座城市，完全是因为有人在大白天清扫街道。
１２
死亡是可以谈论的吗？对于那些把死亡像菜谱一样谈论的人，我惟有敬而远之。
１３
他使我懂得了：一个人越是说他什么都不在乎，谁要是相信了他，到头来谁就等于扮演了白痴的角色。
１４
生活是美好的。因为商人们在烟盒上告诫我们：“吸烟有害健康。”
１５
对鸟类我们羡慕它们什么呢？比我们飞得高？
１６
穿过汽车如流的马路时，我知道我还需要更深入地理解“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这句话的含义。
１７
“姜还是老的辣。”再过二十年，我会比现在更喜欢这句话。但如果现在我问一位少女，她会怎么回答？
１８
他使我吓坏了。在一次关于文学的会上他发言，十分钟内引述四十三位外国诗人的言论。
１９
男人们怎么认识时间？刮胡子。儿童呢？过节。女人们怎么认识时间我就不知道了。
２０
诗人与政治家的区别在于，政治家从来不怀疑自己。
２１
辞典中写道：“眼睛是用来观看世界上的万物的。”但秘密警察的存在反驳了它。
２２
在诗中出现的刺猬，被我抓住，但它仍刺伤了我。
２３
很久以来，我一直避免写下“乌鸦”这个词，原因在于幼年时，在故乡白雪覆盖的原野上，我多次目睹了它们成群结队的停栖在大地上。
２４
昨夜，电视上欧洲某地的战争，一颗子弹险些击中了我。下意识地我关掉了电视机。
２５
在什么情况下我总是想到贝多芬的“我要扼住命运的喉咙”？──去厕所的路上。
２６
对那些喝醉了酒还在谈论不停的人我不得不表示钦佩，因为事情过去后他们从来也记不起自己说过什么。
２７
记下他说的这句话也许不是没有意义的：“在领工资的日子里我看见了自己的上帝。”
２８
“狡猾的狐狸。“当我接受了这个说法，对狐狸这是公平的吗？
２９
事实向我证明了原谅人不是一种美德。
３０
我不喜欢这样的人：第一次认识就向你涛涛不绝说个不停。
３１
怎么可以使我相信他呢？那个对狗的温驯谈论的垂涎乱溅的人。
３２
这真是奇迹。我碰上了一位只有小学三年级文化程度的马克思主义者。
３３
有时候一封信的重量超过了一口棺材。
３４
如果一个人当着我的面说他十分孤独，不管他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我都只能将之看做是对我的有意冒犯。
３５
始终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一些人拼命地想离开这个国家，一些人坐在国外的客厅里庆幸自己离开了这个国家，但他们却比我们更激烈地表白着对这个国家的爱。
３６
由于一只耳朵失聪的关系，对音乐他似乎比我们更有发言权。
３７
整个下午我都在院子里拔草。我感到了昆虫们的惊恐，以及它们用仇恨编织出的巨大的网。
３８
啊！一场暴雨过后，我换下干净的衣衫走向河边……，但我仍在考虑是否应该向自然致敬。
３９
因为他使我懂得了被人伤害的滋味，我决定感谢他。
４０
他使阅读变成一种痛苦，以至于每当他微笑着递过来他的书籍，我便对人们所说的强奸是怎么一回事有了更深一步的理解。
４１
在我的窗外青蛙整夜叫个不停，使我看到厨师们把它们做成一道菜肴是有道理的。
４２
可不可以把一日三餐看作上帝对人的最大惩罚？
４３
节日是死神的同义词。
４４
我不是一个素食主义者的理由很简单，我出生在达尔文之后。
４５
整个夜晚，我都被欢乐的心情包围着，因为打死了一只蚊子。
４６
什么是残忍？一只蚂蚁正搬运一颗饭粒，我们阻止了它。
４７
失眠的原因是读到一本坏书。
４８
这是什么样的折磨呀？他不得不常常坐在办公室里哀叹：我怎么不是同事中最愚蠢的一个？
４９
因为不懂的缘故，我把政治定义为：不存在好的政治，只有糟糕的，不那么糟糕的。
５０
是女人加速了丁香花的枯萎。
５１
一想到李白，我就为我还要在诗中写下“月亮”这个词感到羞愧。
５２
对来到这个世界上我表示歉意。
５３
值得庆幸的是我再也不必与我厌恶的人一起谈论天气了。更值得庆幸的是他终于比我厌恶他更厌恶我了。这是多么不容易出现的事情啊！
５４
如果要使两个人成为对手，最好是告诉他们斗蟋蟀的方法。
199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