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目成仇：法国越南同盟与阮朝的外交政策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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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历史上曾经上演过一段惊心动魄的“王子复仇记”故事。篡位的北朝郑氏西山朝，将南朝阮氏朝廷推翻后，皇族阮福映先是逃到富国岛。然后又逃往暹罗，最后从暹罗得到帮助，成功返回越南并击败西山政权，并重新统一了越南。

当时的西山阮朝国势鼎盛、士马精强。刚刚挫败了清朝的远征大军，其下属的中国海盗又控制了越南沿海。阮福映能够以海外孤臣孽子的身份翻盘成功，是得到了许多方面的帮助，其中一股重要的援助来自法国。

阮福映和其法国得力助手百多禄主教

阮福映在南朝阮氏朝廷做王子的时候，曾经结识过前来越南传教的法国传教士百多禄（法名皮埃尔-皮涅古）。在被西山大军追杀时，阮福映曾躲入百多禄的教堂中避难。所以在隐居暹罗积极准备复国时，就想到可以通过百多禄要求法国官方的支援。随后更是以4岁的儿子阮福景为特使，由百多禄陪同。甚至又将国玺交给对方，任命他为对法交涉全权大使，敦请法国出兵援助自己复国。

阮福景王子画像

为了让法国动心，阮福映开出的价码不可谓不高。除了将东南亚贸易至关重要的两处据点会安和昆仑岛割让法国之外，还允许法国传教士在越南全境传教，并许可法国商人以优惠条件在越南自由贸易、任意往来。1784年，百多禄和阮福景等人乘船赴西方，先抵达法国在印度殖民地本地治里。然后绕好望角北上，历时3年方到达法国首都巴黎。法国外交大臣莫穆林得知阮福景的来意后，与阮福景（实际由百多禄操办）签订了一份外交协议：法国出步兵1200人、炮兵200人、非洲土兵250人和战舰4艘援助阮福映复国。之后阮福映必须实行承诺的各项条款，并在法国在东南亚作战时提供海陆军和后勤支援。

阮朝士兵素描像 已经装备了部分法式武器

但百多禄手持这份协议找到法国在东方的殖民总指挥本地治里总督时，却遭到了冷淡的回应。百多禄请求法国出兵的时机很不好，当时法国正在大革命前夜，为了征税的事宜闹得国内民怨沸腾，人民怨声载道。而法国之所以要征税，正是为了偿还支援美国独立花费的一亿里佛军费。这个档口，要法国人再花一笔冤枉钱去扶持万里之外的流亡王子复国，实在有点不太靠谱。

法国占领越南后 曾为百多禄塑像

由于本地治里总督的坚决反对，法国官方的援助中断了。但百多禄仍然为阮福映卖力奔走，招募了20个有经验的法国军官和法兵80人，并购买了许多西方军火，搭乘数艘西式船只前来协助阮福映。

使用法国武器的越南士兵

随百多禄前来的法国军官虽然人数不多，在阮氏复国战争中却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其中一名叫做维克多-奥利弗的海军预备军官（越名阮文信），被阮朝上下尊称为“信先生”。由他一手主持，用欧洲步兵操典训练阮朝步兵，教授阮朝欧洲火炮射击技法。还与法国工程师合作，在阮朝控制的领土上修建沃邦式新式堡垒。

法国在延庆修筑的棱堡的平面示意图

法国人在越南改建的新式堡垒，包括有阮朝在南方的根据地嘉定城的一处要塞。由于当地人不认识最新式的棱堡，给其取绰号“八卦城”。以及在战略要地延庆城修建的一座棱堡，延庆是和北方的西山政权对垒的前线，长期由百多禄辅佐东宫太子阮福景镇守。

为西山政权服务的中国海盗

法国人对阮朝帮助更大的是水师操练。军官沙依诺和瓦尼埃二人协助阮朝制造欧式大战船2只、改装阮朝快船15只。这支舰队规模虽小，却对西山政权旗下的中国海盗帮形成巨大优势。阮朝对西山朝的基本战略即是利用延庆堡垒阻止西山较强的陆军进攻，在风向合适的季节出动海陆军一起进攻西山的据点。在两类行动中均由法国军官训练的兵队充当先锋。阮朝之所以取得最终胜利，也是跟拥有西式战船的阮朝水师夺取了越南沿海的制海权有关。

1760年的越南地图

在这一时期里，阮朝对外的态度是比较开放的。阮福映不但许可法国传教士在阮朝能够控制的地盘内随意传教，也许可和法国商人进行自由贸易。因为麓战正酣，阮朝需要大批西式军火支援。所以还命令从领地内搜集货物，以及派遣使节去暹罗和真腊等国寻找法国人感兴趣的货物，送到港口和法商交换武器。至于军事方面更不必说，阮朝军队尽一切可能寻找增加战斗力的西方技术，甚至有传教士向阮福映展示了热气球，建议阮朝军队装备这种武器。

少数法国军事顾问 对越南的改朝换代有决定性影响

经过数年奋战，阮朝终于消灭了西山政权，重新将越南置于一个王朝的统治下。应该说，在阮福映的统治下，越南对外国的政策尚称得上友好。除了法国请开全面通商被拒绝之外，法国商人还是能在指定的港口自由贸易，法国传教士可以在全国各地进行传教，对于在阮朝做官或死亡的法国人，阮福映一律加倍厚待。

1859年 炮击西贡的法国-西班牙联合舰队

但到了第二代帝王阮福皎时，情况大有不同。阮朝先是对法国人前来贸易的货物进行检查，令其无法顺利出售，继而等法国货物适合出售之后。所以法国方面再次提出在越南设立领事和签订商贸条约。阮福皎只是回答法越不签署条约，而是准许法船在越南政府监督下贸易。此后，法国和英国又陆续派船前来请求通商。阮福皎都直接拒绝见面，并对法国使者说：朝中已经无人懂法语、不便交流。后来 法国另派功臣沙伊诺之侄前来，阮福皎就干脆避而不见了。

越南明命帝阮福皎是主导越南从开放走向封闭的皇帝

另一方面，阮福皎开始在国内厉行禁止天主教。宣布西方之道为左道、迷惑人心，应当厉行禁止。然后又搜括全国的传教士，全部都去顺化为皇帝翻译西方书籍，实际是集中管理，让他们不和百姓接触。但凡有抓住传教士私下传教或人民信教者一律送官，此后，杀害传教士和信教百姓的案件就时有发生了。

在越南东京城被处决的法国传教士

至此，越南在二十多年时间里从全面开放走向了全面闭关。其实，纵观东亚历史不难看出，无论清朝，日本的织田、丰臣、德川三朝，又或是越南，都在政权困苦艰难需要打开局面的时候，往往对外国人和外国文化优容宽厚，鼓励有加。一旦坐稳了江山，马上变了一副面孔，以禁绝外国文化和外国人进入国内为当务之急。这样做法固然对于政权稳固和王朝安定有所助益，但正像一位越南历史学家说的那样：我们亲手推开了一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风景，又亲手将它合上，不能不说是件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