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绛明丨濛江拾遗之校园趣事
作者简介
李绛明，笔名秋思，汉族，1962年生，中国青年诗人协会会员，广西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曾任藤县作家协会副主席。有作品在《诗中国杂志》、《雅剑诗刊》、《西江月》、《紫藤》等刊物发表。作品《寒》《等》《遇》入选《当代情诗一百家》。作品《渡口》选用《诗中国》2011典藏卷。作品《陪你看海》、《童年的纸风筝》、《蝶语》、《找》、《弈》、《祝福，远方的你》、《夜街》、《端午怀古之诗魂》入选《当代实力诗人一百家》。作品《码头》入选《当代精英诗人三百家》（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发行）。
图片二行中间者为著名的革命小闯将黄帅
濛江拾遗之校园趣事
李绛明
其一：打倒“山十”头
玻璃厂长被任命为工宣队长进驻濛江中心校。当时正是全国学习黄帅之时。工宣队长于是号召全校学生都要跟上形势，出大字报，造老师的反。一时间，各间教室的里外墙壁上都贴满大字报。当然有一些是借机骂老师的。
一日中午，刚饮了两杯的工宣队长到各教室巡看大字报。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大字报，他心满意足，觉得自己领导有方，一声号令就让所有的学生响应。得意之余，乘着酒兴，便哼起平日常哼的小调：“……上有雪花打顶，下有老虎擒猪……”可巧的是，被几个初二的学生听见了。这几个学生前几天被这工宣队长收缴了弹弓﹑铁环等“玩具”，正恨着他。一听他哼这种下流曲，就商议道：还说是工人阶级，共产党员，也如此下流。不行，出张大字报说说他。但怎么写呢？他们就去请教一个社会上的成年人。那成年人就给他们出主意，让他们自己抄写。题目是“打倒你这个屮头”，内容无非是说那个工宣队长作为共产党员竟然唱下流歌曲，不配做工宣队长，不配做学校领导等。写好后偷偷贴了出去。
到下午上课时，许多师生在围看那张大字报。工宣队长也来了，见是说自己的，特别着紧。但左看右看，也不懂这个“屮”字是什么意思，怎么读。于是撕下来，问一些教师。其实许多老师早就在议论了，但没一个能说得出来。其中一个老师对工宣队长说：按照语文教字方法，有偏旁就读偏旁，这个字上面是“山”字，下面又象个“十”字，应该是“山十”合体，不识读就读“山十”吧。这个工宣队长于是在学校的大喇叭里大声说：有人恶毒攻击我，是要抢班夺权，还说要打倒我这个“山十”头，我那里在山做过贼头了……
学校一个资深的男老教师偷偷地笑着对一个要好的男老师说：这个字是土白话读音，读“索（近音）”，就是“米（土白话读音）”，我们下面这个东西。
其二：批“水浒”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开始的批水浒运动，濛江中心校也不能例外。墙报，黑板报，宣传刊物等普天盖地涌来。小学四年级以上及初中班级每周都要出墙报，就在自己教室的外墙上。学校每天出一期专刊（蜡纸印刷的），由语文教研室主编。《水浒传》作为反面教材，竟然得到普及和推广。那些曾经神秘的故事和从小听到的英雄名字，一下子来到我们面前。对我们来说（我当时读初中一年级），能看到《水浒传》以及《红楼梦》，《三国演义》，《西游记》等名著，真的要感谢这次“批水浒”运动。因为批水浒而引出的一些趣事，到今想起尚觉得可笑。这些特定时期的历史镜头，现辑录下来让现在的人欣赏欣赏。
镜头一：晚上八点，在语文教研室里，几个年轻的教师正在为明天出版的专刊在冥思苦想。两个写字比较好的初中学生负责刻蜡纸。一个杨姓的语文老师（后来是广西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首先写出一首诗：《水浒》满纸荒言，想把人民欺骗，人民起来评《水浒》，揭破投降路线。众人说好，放在头版。一个林姓的语文老师（后来是贺州学院教务处主任）也写出一首：《水浒》宣扬投降，梁山窃贼宋江，英雄末路受招安，如今批斗得当。众人又说好，也放在头版。这时，学校工宣队长（他是个文盲）来了，说头版要画一个老虎，还要画些水，说批“水虎水虎”，当然要有水有老虎。临走时还对众人说：“你们说那斗兽棋是否搞错，老虎怎么不能下水？现在古人不是早写有《水虎传》吗，真是的。”让众人捧腹大笑！
镜头二：傍晚，在杨姓老师的房间里，杨老师正在写批斗“水浒”的文章。这时，一个刚高中毕业到学校做民师的女教师拿着一本《水浒传》进来，向杨老师请教。她说：我看到第24回说西门庆和潘金莲两个勾搭，说有“云雨”一词，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杨老师一时不知怎么对她说，良久，才将巫山云雨的故事向这个女教师说。这个女教师听后，更糊涂了。说：“什么神女，什么襄王，什么朝行云，暮行雨的，这与西门庆和潘金莲勾搭有什么关系？看来《水浒》真象您所说的'满纸荒言’，那么不搭八的词语乱来放上去，真是的。”说罢边走边自语：“荒言，真是荒言！”，哭笑不得的杨老师望着她的背影只能轻叹一声。
镜头三：中午，在学校旁的一棵老樟树下，我和几个同学在谈论“水浒”。这时，在附近田地上耕作的一个农民大伯也偷闲到樟树下歇息。一个同学说：我认为鲁智深最犀利。另一个说：我认为武松最'恶’（本地土白话，是最厉害的意思）。我说：我喜欢林冲。这时，那个农民大伯说：这几个都是英雄，但是我认为最厉害的，是矮脚虎王英。我们都大笑起来：那个矮脚虎，相貌没相貌，武功没武功，怎么会是他最厉害？那个大伯说：林冲英雄盖世，武功高强，打祝家庄时活捉扈三娘。可后来怎么扈三娘配给了王英呢？我们说：那是宋江配的。大伯说：这就是王英厉害的地方，自己没相貌，武功又不行，还被扈三娘活捉过。但他能令宋江将扈三娘配给自己。你说厉害不厉害？这就是'英雄气短，小人得意’呀！几个同学似乎还在与大伯争论什么的，我却沉默了。我看《水浒》时看到宋江将扈三娘配给矮脚虎时，就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同时不舒服的还有李逵为赚朱仝上山而杀了那个天真可爱的小衙内，还有那关胜如何就能排在林冲前头？……
这时，只听那个大伯说：你们看《水浒》，不单看它的故事，也不要刻意去批宋江，你们年纪小，还不清楚什么是投降不投降的，宋代与现在相差近千年，人的思想并不能以现代人眼光来看。你们要重点看一下《水浒》里对故事的描写，对人物的描写，对语言的描写。例如“风雪山神庙”里对'雪’的描写就非常好，鲁迅先生就曾经称赞过这种写法。鲁迅你们知道是谁吗？我们都摇摇头。那个大伯似乎还想对我们滔滔不绝的说，突然看见学校工宣队长走过来。就连忙拿起锄头下田去了。我们一见工宣队长来就全逃入学校去。
我长大后才知道那个农民大伯姓朱，他是地主成份，读过大学，还当过老师，后来文革时因为出身不好被辞退了，只好当农民。（处遗之后又重新当教师，后来还当了中心校校长。）现在回想当时，真是搞笑呀！文盲的人来管理学校，有知识的人拿锄头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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