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书的故事
我与书生死不分,打断骨头连着筋。
好像是骨子里的一种感情,从有记忆的时候起,我对书就怀了爱与敬的心态。家在东北,父亲从办公室拿来一捆旧报纸,裁成合适大小,糊在窗缝和土炕上,然后再刷上一道清漆。很多时候我把脸贴近了,艰难地辩识上面一个一个铅字。
我最早的一本书,是《一块银元》,讲的是地主老财谋财害命的故事。那时日子贫贱,实在经受不住诱惑,我从家里大人枕头下面偷出五元钱,花了七分,拿到了这本画册。大人发现后,气得说不出话来,娘当即把书撕得粉碎,还把我按在地上捶个半死,后来又搂着哭着念叨了半天。这也没什么不能理解,家里四口人一年的工分不过折合300来元,五元算是一笔巨款了。
部队大院的生活是丰富的,从小学起,我坚持每天到每个连队的垃圾堆里翻刨一次,一是捡一些烧火做饭的木柴,减轻大人的劳作;二是拾一些文化用品,比如铅笔头、小人书、没用完的塑料皮笔记本。记得最清楚的是捡过《苹果树下》、《西厢记》、第一枚猴邮票、针线包、香烟盒、宣传画、广告瓶等等。对于一个孩子,连队的垃圾箱里不知道埋藏着多少个快乐和希望等我去发现。
上了大学,对书更加痴迷,把生活费的钱都花在了购书上。餐具是两元钱从地摊买的粗瓷大碗,碗沿还带一个豁子。爬到树上掰下一根桃枝一分为二,算是筷子,还和同学开玩笑,说“桃枝辟邪”。放寒假,别的同学都往家捎特产小吃,我却背了一大行囊书籍,将双肩勒得生疼,临上火车,把宽宽的背包袋也压断了。
关于书,最难忘的是单位科室竟然有一间小图书室,长年没人管理,灰有铜钱厚,经常只我一人造访。那里的书真是丰富,从马列著作、到社会科学、诗歌小说、艺术审美、应有尽有。后来清理仓库,我近水楼台,请走了《鲁迅全集》《艺概》《文汇报合订本》。
我是一个敬书如神的人,爱护备至,真的达到了孙犁先生要求的“污者净之,折者平之,阅前沐手,阅后安置”,但先生的“勿作书蠹,勿作书痴,不以为累、是高水平”我却望尘莫及。办公桌上,我长年摆放着一块手写的警示小牌:“惜书如命,概不外借”,不管别人怎样思想,这个心理一直陪伴着我,从没动摇过。有时候,同事偶然翻一下我桌上的书籍,我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儿,直到客人走了才能放下。
有一位朋友,也是一位敬书惜书的人,去逝前给家人留下一句话,让我帮助选几本他喜欢的书烧掉,免得在那边寂寞。在朋友灵前焚烧那些书藉,火焰如蛇,灰蝶乱舞,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感觉不到丝毫声音,四围一片冰凉。
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呜呼,从此之后再也没有遇见爱书如我的人了。
我相信书是有灵魂的。子夜枯坐,满架图书,有多少人在伴陪伴着我呢?陪我度过悲欣,穿过雨雪,趟过泥泞,最后栖息在这间陋室,吃茶,相守,生死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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