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如山:“画画讲烘云托月,作文章讲陪笔,编戏也可用这个道理”

 画画讲烘云托月,作文章讲陪笔,编戏有时候也可用这个道理。在西洋戏中,因为大半正幕多,所以这路情形尚少。我们中国旧戏,这路地方很多,或用这几场陪那一场,或用这几个人陪那个人,或用这几句陪那一句,各种情形不同。所以戏界每议论一出戏,往往说戏胆是哪一个角(就是主要角的意思),捧的可是这一个角,就是这种道理,现可议论一两出。

用几场陪一场的戏

 这种戏甚多。比方武戏里头,先胜几场,末后败一场,或先败几场,末后胜一场的这种场子,大致都是此一种,不必细说。

梅兰芳、于莲仙之《樊江关》

用几人陪一个人的戏

 《马上缘》,这一出戏戏胆本是樊梨花,捧的可是薛丁山,为什么呢?樊一出场,就说到薛丁山,赶到城下叫城,指名又叫薛丁山出马。这个时候,不但樊梨花想着看看薛丁山,台下的人都想着看看薛丁山。因为这出戏,樊梨花大半是一个漂亮人物,台下因爱樊梨花,就盼着她得一个佳婿,所以也就很盼着薛丁山出来。这个心理,不但是自己想着看看,也很盼着使樊梨花早一点看见薛丁山,自己才痛快,所以自樊初次叫城,就盼薛丁山出来。

 可是编戏的,第一次偏不着他出来,所以先垫上了一个二路青衣,说是薛丁山的媳妇。回头台下又盼第二个出来,他还不着他出来,又垫上了一个丑脚。又因第四次是个丑脚,所以扮作一个怪物,说是薛丁山的爱妻。第三次又垫上了一个二路闺门旦,说是薛丁山的妹子。前三次都是女的,第四次自然应当垫一个男的,若垫一个平常不丑的人,又恐怕于薛丁山有妨害,所以又垫上了一个丑。这个时候不但樊梨花心里着急,台下也急的了不得。所以薛丁山一出场,只要扮相稍微漂亮一点,台下必定欢迎,这是心理的关系。

 《风筝误》,按这部曲子说,笠翁当年本就是用戚施来陪韩世勋,用爱娟来陪淑娟。然而在原曲子里头,还每人都有他的正场,谁也不轻,谁也不闲。到现在班中演此剧,都是择出《惊丑》《婚闹》《诧美》三出来连唱,就纯全是捧淑娟的戏了,戏胆可是韩世勋同爱娟。两个唱许久,淑娟出来只有几句。然而每逢演这出戏,大家必先议论饰淑娟的是哪一个脚,其实他事情并不多。

《雁门关》王瑶卿饰萧太后 朱素云饰杨延顺

王少卿饰青莲女 王幼卿饰青莲子

 《连营寨》,这出戏戏胆是刘先主,捧的可是赵云。须生唱许多,各脚打许多,赵云出场便完,可是出场总要得好。也是因为台下见先主狼狈,恨不得赵云一时来到才好的原故。类似这种的戏也很多,比方《雁门关》八郎、青莲的情形都是此种,不必细说。

用几句捧一句的戏

 这类的句法尤其多,比方《能仁寺》里头,十三妹同张金凤彼此看见的时候,十三妹说“怎么他长的像我呀”,张金凤也说“怎么他长的像我呀”,丑婆就着说“怎么我们三个人模样一个样呵”,这句话说出去,台下没有不哄堂大笑的时候。其实这一句有什么意思呢,都是前两句托出来的。若是没有前两句,只有丑婆说这一句,那是一点意思也没有。戏中这种句法甚多,不必尽述。

荣蝶仙、程砚秋师徒之《能仁寺》剧照,程砚秋饰张金凤

 总而言之,用几场陪一场,用几人陪一人,用几句陪一句,无论哪一种,都很有意思,且是我们中国旧戏特别的地方。编戏的时候偶尔用一次,定有精神。

(《春柳》1918年第1期)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