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行天下】（申亮）没有回家的夏天
没有回家的夏天
作者：申亮
shenliang
今年暑假没有回家。
以前让父母来这里住几天，他们总也不肯。
今年夏天，铁了心地不想回去了，于是千方百计地撺掇父母来这里小住一段。母亲说，你爸挺忙，我得在家照顾他。父亲说，过几天再说吧！我知道他们这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想让我回去，而不是让他们过来。我也不好再强求，对父亲说，那就等几天再说吧。
又过了几天，我决定看看他们还能找出什么理由。打电话，父亲说，家里没人，不安全。我说家里也没什么东西，锁上门就完全可以了。“那咱家的狗怎么办？”我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问题，愣了足足有半分钟。这确实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电话两端的父子俩出现了让人尴尬的沉默。
……
两天后，我去车站接母亲，而父亲终究没有来。
母亲在这里完全住不惯，楼上楼下的，很不方便，也没有左邻右舍可以说说话，没几天就想回去了。
有天傍晚，我带着母亲楼下散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是有好几次我和她说话，她都没有应我，我以为她仅仅是因为想回家，没有注意到我说话，可是后来才知道，她现在有点耳背。也不知怎么了，最近对父母的慢慢衰老特别敏感……
母亲走累了，我们就在一个小广场的边上停了下来，坐在一张木条凳上休息。母亲突然对我说：“等你以后退休了，就回老家吧！”听了这话，心里就一阵翻腾，到那时，我还回去找谁啊？让我念念不忘的人都不在了，我还回去干嘛？但这话不能对母亲说。母亲也没指望我回答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小声说：“知道你也不会回去，你再也不是老家的人了。”说了好几遍。
母亲在这儿的日子里，我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十几天，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在这十几天里，父亲主动给我们打过三次电话。一次是他晚上回到家，想熬点粥，却发现没米了，埋怨母亲不给他准备好，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就是想和我们说说话。
另一次他说想孙子了，想和孙子说说话。自从我带着孩子来到这里，他们爷孙之间的交流就非常少了，有隔膜，虽然心里亲，但总也说不到一起。他这次打电话，是孩子接的，孩子刚说要把电话给我，父亲赶忙在那头儿制止：“不用给，我就是想孙子了，就是想和你说说话，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连你爸也不想。”说完，他好像觉得自己没表达清楚似的又补充了一句：“他不想我，我也不想他！”我知道父亲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在赌气。
盼着时间过得慢点儿，但假期还是快结束了，母亲要回去了，我让爱人去送母亲。出发的头天晚上父亲打来了第三个电话，第一句就是：都是谁回来？我当然知道父亲希望我回去，虽然他从来也没有直接说！我无言以对……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扳着手指算一算，有十来年没和父母一起吃月饼、赏月了。每次中秋不是一个人过，就是和孩子我们爷俩一起过，有什么意思呢？有一次，自己外边散步，无意中抬头发现，月亮那么大，那么圆，才知道第二天就是中秋节。
每次中秋节我都在想，父母在做什么呢？洗水果？吃月饼？赏月？他们能享受团聚的天伦之乐吗？他们肯定在心里念叨，孩子现在干什么呢？吃月饼了吗？看见那又圆又大的月亮了吗？所谓的“千里共婵娟”，是一句美好的祝愿，也是想念的两端无奈的自我安慰。
没有回家的夏天，竟然过得这么煎熬。
夏天没有回家，打算中秋节回去，似乎是想着对父母的一点安慰和补偿，可是这样的安慰和补偿，真的能弥补什么吗？但父母肯定不会想这么多，他们总是在无数次地生闷气之后，照样说这句话：回家就好……
中秋节快到了，收拾东西，带上孩子，回家……
（原创作品，作者授权发表）
【作家档案】
申 亮
申亮，男，北京市石景山人，教师。性喜静，乐读书，思有所得，喜不自胜，率尔操觚，或可达意。或读或写，俱是生活，生活如此，苦乐自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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