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先生：兵行险招保“三月必堕”之胎
三伏适已过，骄阳化为霖。
处暑一过，象征着夏天的暑热正式终结，天气逐渐转凉。进入9月，真正的秋天就到了。此时的天气不冷不热，阳光透过刚刚开始染黄的树叶，斑驳地洒在路旁的石阶上，猫咪正慵懒地伸着伸展着四肢。路边的围墙上新刷写上去了白底红字的标语——“计划生育是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
李可骑着自行车自围墙前缓缓驶过。
国家为了避免人口失控，将计划生育写入了基本国策，然而，只生一个孩子，对于中国人“多子多福”的生育观念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回想起20世纪70年代初期，彼时已近“文革”的中后期，工厂陆续恢复生产，社会生活也开始回归正轨。而在度过了1959-1961年的自然灾害后，中国的人口一时间出现井喷式的补偿增长，那时候，平均一对夫妇要生育5个孩子。
计划生育的口号率先在北京喊起， “一个太少，两个正好，三个多了”是常听到的一句顺口溜。然而，在乡镇地区，重男轻女、传宗接代的观念依旧占据着主流。
1970年，当地矿厂的矿长朱伯友和妻子已接连生了3个女儿。朱矿长是家中五个孩子里唯一的男丁，为了延续家族香火，夫妻俩求子心切，造人速度大跃进。然而，但凡大夫诊断可能不是男孩，夫妻俩宁可信其有，于是便屡孕屡堕，竟连续流产了4胎。是年秋天，朱矿长的妻子再次怀孕，所幸为一老大夫断为男胎，全家上下喜出望外。
可惜好景不长，由于矿长妻此前经历多次滑胎，几乎已成痼疾，遍访周遭医生大夫，都言此胎恐难保全，为本来好端端的一件喜事蒙上了一层阴霾。
同一矿区的领导听闻此事，便介绍了李可给朱矿长。因此时夫妻二人已走访了诸多名医，对于领导介绍的这位李大夫起初未抱有太大期待，只是不好折了人家的好意。
于是，10月的一天，朱矿长夫妻二人敲开了李可的家门。
朱矿长的妻子长得颇为清秀，那一年已经37岁。她梳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面色青白，眼圈、唇边都隐隐透着黑色，整个人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样子。李可问询过往病史，惊闻其已流产4胎，虽然堕胎后即服用大量坐胎补品，但其中间隔最长的半年，最短的竟只有不到70天。此番怀孕已有60天左右，矿长妻自述经常觉得少腹冷痛、憋胀，肛门坠胀，咳嗽时有漏尿现象，小便多，腰困如折，到了晚上睡眠差，多恶梦。李可查验其苔脉，发现舌边尖有瘀斑，脉迟涩，一分钟58次左右。
脉症合参，李可对其状况已了然于胸，实则皆因瘀阻所致，兼见气虚下陷，肾元不固。矿长妻屡孕屡堕，堕后即服坐胎补剂，致使胞宫旧创未复，积瘀不化，这便是致瘀的根源。
李可眉头紧锁，略带责备地对夫妻二人说道：“你屡次流产，冲任肾督已伤，瘀血阻滞胞宫，使胞胎失养，这就是为什么不出3月必堕的原因。这就好比将高楼建在沙滩上，怎么能稳呢？而且如此反复，形成习惯性流产，不仅保胎难，对你自身也损害极大。这样生孩子岂不是以命换命吗！” 矿长妻听了李可的话眼圈通红，哪一个母亲愿意几次三番流掉自己的孩子呢，个中有太多心酸与无奈，她扭过头用袖子偷偷擦了擦眼睛。朱矿长心下也一片黯然，估摸着这一胎是真保不住了。
“我这里有一法，或可保全胎孕，但要不要用还得听我详细说与你们听。”李可虽对他们为生男孩不计身体代价的行为颇为不满，但女子及腹中胎儿这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就在眼前，岂能坐视不理。既然病根已明，可在益气运血、温阳固肾之中，佐以活血化瘀之法。李可的方法需重用参芪益气运血，以寿胎丸、青蛾丸、胶艾四物养血滋冲任而固肾壮胎，附子、肉桂养命火，以少腹逐瘀汤、坤草、泽兰叶、桃红温化积瘀，使胞宫得养。
“李大夫，你是说还有办法保胎？”夫妻二人眼睛里重燃了希望的火光。
李可低头写着方子，闻言并未抬头，只点了点头。
李可反复核对方子，坦言道：“此时若要保胎，须得从母体根本上调理，首先就是要化解胞宫中的瘀阻，用到活血化淤的药物，这对孕妇来说通常是禁忌。所以我会同时合上益气运血、滋补冲任，温养固肾的方子。此番虽是险招，但只要药量得当，是可以保腹中胎儿无恙的。你们斟酌一下是否要采用。”
夫妻二人闻言，对视了片刻，李可是他们走访的诸多大夫里唯一给出保胎可能之法的人。虽说这法子有些骇人听闻，可如果拒绝，三个月胎儿必堕。若是接受了李可的方法，至少还有几分保胎的可能。
“李大夫，我治！”说实话，此时二人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在的。李可闻言只好点点头，将写好的药方笺递给二人。
生芪90克，红参15克(另炖)，寿胎饮、青蛾丸各30克，坤草、当归各30克，赤芍20克，川芎10克，失笑散20克（包），附子、油桂、没药、炒小茴香、姜炭、细辛、醋炒艾叶、桃仁、红花、泽兰叶、炙草各10克。
二煎混匀，日分3次服，10剂。
“10剂服完再来复诊，中途用药若有任何异样都需及时告知我。若能顺利度过3个月堕胎期，按此方每月初连服3剂，直至产期。”临走前，李可特别嘱咐夫妻二人。
然而，时隔不久，同年李可被诬入狱，直至1971年秋方才获释。
令李可没想到的是，朱矿长夫妻闻讯，特到家中向李可表达慰问、感激之情。李可方知矿长妻遵嘱服药，最终胎儿竟真得保全！足月顺产下一个男孩，一家人心愿得偿，当李可如恩人一般，得知他平安出狱，第一时间前来看望。
十几年岁月匆匆，如今朱矿长夫妻的儿子已经11岁了，生得活泼健康，偶尔遇到还会开朗地叫李可“李伯伯”。
近来，受政策影响，人们生孩子变得十分谨慎。小郑大夫最近也接诊了一例胎萎不长，孕后不出3月必胎死腹中的患者，李可便将曾经的医案整理好交予小郑，授其“霹雳手段”，竟也同法治愈了患者。
“师父，原来活血化瘀之法，只要妥善驾驭，对有大积大聚的孕妇，非但无害，反有奇效！若不是您的指导，我定不敢贸然运用此法。”
“我们如果不能打破妊娠禁忌这些千古戒律，像这样的病人永无愈期，最终眼睁睁看着胎堕的惨事发生。《内经》里说'有故无殒，亦无殒也’，有病则病挡之，有什么证用什么药，疾病自会承担药物的药性和毒性，不会损伤人体，但需注意适度。你看，老祖宗其实早就留给我们临证的指南针了呀！”
师生二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