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
“我有什么时候收过你们一分钱吗?一分都没有吧?别一个个好像我欠了你们似的,叫你们加点人干点活不情不愿的,活是给我干的吗?”项目经理坐在会议室的正中间,两边乌泱泱地挤着施工单位的管理人员,大吊扇咯吱咯吱的毫无生气地转着。
“啪。”项目经理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起身走了。
这场耗时四个小时的监理例会以不欢而散收场。项目经理出门后,安静的会议室顿时变得喧嚣起来,剩下的人陆续起身,间或地和坐在边上的难兄难弟们讨论着夜宵去哪儿吃,丝毫没有受到刚刚压抑气氛的影响。
倒是几个甲方的小伙子垂头丧气,像吃了屎一般的面如死灰。
“走,叶工,晚上请你吃烧烤去,吃完烧烤摸几把。”栏杆单位的项目经理老汪是个油头,心里盘算着甲方还有几张可下可不下的变更指令可以争取下,想趁这个机会拉拢拉拢。
“算了吧,有这个时间我回家吃个泡面遛狗不香吗?”
项目经理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生闷气。他双手怀在胸前,耷拉着身子躺在他的老板椅上,眼睛无神地盯着办公桌上的一摞等着签字的资料,他想到了家里的小女儿,又想到了明天还得早起去接大区下来考察的领导,再瞄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十点三十分。
“诶,老何你进来!”他瞧见门窗单位的老何从他窗前走过,赶忙叫他进来。
“你这个什么意思。”他指着沙发上的大档案袋问道。
“没,没啥意思呀...领导您辛苦了。”老何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档案袋里揣着五摞现金、两条烟,下午的时候他约谈门窗单位负责人,门窗的区域总和老板都过来了,加上老何三个人坐在沙发上有一茬没一茬地和他聊着。聊了大半个小时,拍了几次胸脯做了一些虚头巴脑的保证后就起身了,临走路前老何故意在沙发上放了个大档案袋,还朝他努了努嘴。
没想到现在就触了霉头了。老何倚在门框上,有点不知所措地搓着手,十几年的工程生涯,恁是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这简直就是当众羞辱。
“拿回去吧。不要搞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
老何悻悻地揣走了档案袋,脑海里闪过了那一句:我有什么时候收过你们一分钱吗?
从工地西边的大门出发,开个大约一百米再左拐有一片居民区,居民区的弄堂里零星的分布着几家饭店和烧烤摊。
在一家最高端的烧烤店二楼,项目经理和门窗单位的老板、区域总还有老何正在包厢里推杯就盏。今年刚毕业的工程师小叶此刻正坐在上周刚提的丰田卡罗拉内,像一个小处男第一次见到女生的身体似的轻轻抚摸着每一寸肌肤,此刻的小叶心中,新车的橡胶味混着烧烤店散发出来的胡椒味,幸福又惆怅。
“唉,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啊...好困。”
等到一行四个人下楼的时候,小叶已经睡了一觉了。他揉揉眼睛,看了眼表:凌晨两点。
四个人站在车前在聊着什么,过了一会,老何打车先走了,其他三个人还在聊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一个小伙子骑着辆折叠小电驴过来了,浅蓝色的背心上写着“滴滴代驾”。
小叶看到他们三互相握了握手,接着车门被打开了,初夏的夜仍然泛着一丝凉意,小叶哆嗦了一下。
项目经理坐上了后座老板位,摇下了车窗,对着站在窗外的两个门窗领导说道,“行了,辛苦两位领导了,我们合作愉快。”
透过车内的反光镜,小叶看到门窗单位的老板塞给了项目经理一个大档案袋,随即双方握了握手,“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车灯下,道路两旁的树木不断往后移。有一扇窗没有关,哗啦啦的风声扰得小叶有点烦。
刚吐完的项目经理已经躺在后座睡着了,车里的腐臭味引得小叶有点反胃,比起咕噜噜的肚子,他现在更惆怅车里的呕吐物怎么办。
回宿舍会经过工地办公区,此刻会议室的灯仍然亮着,小叶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一句:我有什么时候收过你们一分钱吗?
“确实没有。”小叶喃喃道。
“小叶啊,你刚工作,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以后跟着我好好学,记住啊...嗯,记住...记住啊,嗝...那些现场泥腿子的钱,不要收...”